('踏上那破烂的木板梯子,听着那吱呀刺耳的声音,苏锦的心里涌起了一抹厌恶,这个地方,比外头的乞丐窝也强不了多少。老头领了他进了一个小房间。苏锦望着这个小房间,心里头的厌恶更深了一层。一床看不出颜色的被子,破烂的纱帐,一张年代久远的木桌,并两张掉漆的交椅,墙角摆着一张简陋的妆台,那妆台上的镜子照不出人的样子,只能照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苏锦落魄过,在江湖上游荡过,可眼前这副景象,却是头一回见到的。想起他落魄的时候,住的小客栈再简陋,也没有到了这种地步。苏锦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来,若是她真的沦落到这种地方,是不是意味着老天爷已经替镇远侯府屈死的人报了仇?环视一圈,见墙壁上的泥土都露出了,墙角还有蜘蛛网缠绕,苏锦觉得自己不是来妓院,而是来到了一个贫户家中。“小哥儿,翠儿来了—”娇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苏锦泛起了鸡皮疙瘩,回头一见,只见一个穿着大红纱衣,里头穿着一件碧色主腰的女子斜倚在门口。她的五官极其漂亮,可惜,这些年不见天日的生活,将她保养得宜的容颜已经摧残不成样子,蜡黄的脸色,青色的眼圈,加上那隐隐浮现的皱纹,当年的美艳,早就不复存在了。苏锦浑身血液在这刻都凝成冰块,他想过千百种重逢的场景,可当他真的面对这种重逢,直觉得一股嗜血的杀意从心头涌起,这个贱人,害死了镇远侯府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还能呆在这种腌臜的地方过着迎来送往的生活?冷着脸,苏锦缓缓取下斗笠,对着那女子问道:“多年不见,嫂子别来无恙?”那个被称为嫂子的女子,立即睁大圆眸,死死盯着苏锦,好像苏锦是地狱来的罗刹鬼,瞬间就能要了她的性命似的。“是你,怎么是你—”那个女子倒退几步,她不是没有想过,有一日,会有人为了镇远侯府而来,可她从未想过,来的人居然是当年对她最好的小叔子。“苏锦,你听我说——”话还没有说完,苏锦一把利刃已经横在她的喉咙上,“闭嘴,我来这里的事情,你若是敢透露一句,我立即让你人头搬家。“死亡的恐惧,让那个女人停止了呼喊。苏锦掩上门,对着她冷声吩咐道:“该怎么做,你心底清楚。”想到和这个女人共处一室,苏锦都觉得恶心至极了,可有些话,他不说,心底也不痛快。那个女人听了苏锦的话,愣了愣,随即扬起一抹苦笑,她揉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开始发出媚人的呻淫声,这本来就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今日,她却觉得特别屈辱,在自己的小叔子面前,她最肮脏的一面,就这样暴露出来了。苏锦听了一会儿,冷笑道:“怪不得你会偷人,敢情就是这种货色。”在苏锦听来,她的声音就如肮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刺耳。那女人听了苏锦的讽刺,停下了交淫,眼泪簌簌而落,她哽咽道:“是你哥哥对不起我的,我才会……”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也能和天底下失宠的正室一样,过得了活寡的日子,可日日空虚寂寞,终将她的心磨成了一块碎片。苏二叔的趁虚而入,与其说是机缘巧合,不如说是事情必然发生的过程。苏锦握着拳头,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她若是忍受不了活寡的日子,就该提出和离。理亏的是大哥,不是她,相信老太君也不会忍心看着她如此,可她却做了什么?先是下药,断绝了姨娘的子嗣,让大哥心灰意冷离开侯府,接着,勾结二叔,残害镇远侯府的上下几百号人。想着自己的几个庶妹自尽的惨样,想到太君撞柱的一瞬间,恨意就像藤蔓,在他心底肆意生长。“贱人,你可知道,琮儿是怎么死的吗?”咬牙切齿,冲口而出的,却是这一句。苏锦愣了愣,最后还是顺着话讲道:“当你和别人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正文 第595章 故人(二)“琮儿?”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当她再次听到的时候,好像全部的记忆回笼了。她记得,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她为了这个孩子,下手毒害丈夫身边所有姨娘的子嗣,换来了丈夫更绝情的对待。也许,当年她没有下手毒害姨娘,兴许,他们夫妻不能做到相爱相守,至少也能相敬如宾。毕竟,苏锦的大哥也不是一个狠心的男人,自从自己嫁,了侯府,虽说得不了宠爱,可也没有少了一丝正室的体面。该在她屋子里歇息的时候,这个男人,从未去过妾室的屋子里。想到了这些,她泪如雨下,自从嫁,了侯府,看着苏锦大哥宠爱那个姨娘,她心底的妒忌,就像一颗小苗逐渐成长起来。等她听到姨娘怀孕的消息,那妒忌就像毒蛇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她的全部理智。到了现在,她才恍然醒悟,她为什么会妒忌,那是因为她爱着自己的丈夫,因为爱,所以她容不下他爱的女人,容不下其他女人为他生下的骨血。“苏锦,你知道吗?我爱你哥哥。”苏锦听到这句话,好像见鬼似的。可他的嫂子却露出了一抹绝美凄凉的笑,“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苟延残喘活着,一开始,我劝自己,要为了琮儿活下去。现在,我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琮儿……”那个负心薄幸的苏二叔为了夺爵,不惜和自己通奸,盗出兄长和侄子的印签,构陷他们通敌,逼死太君,又怎么会放过琮儿这个长子嫡孙?“琮儿是被活活饿死了,我去救他的时候,已经喝不下一口水。”想到琮儿,苏锦的眼泪滚了下来,那么可爱的孩子,就这样被饿死了。最后,却是以疟疾的名义,丢弃在路边。若不是自己得了消息赶过去,兴许连葬身之所都没有。么么怎么怎能保我。那个女人听了,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的掌心里,她自作孽不可活,可琮儿何其无辜?“都是我做的孽,琮儿才……”讲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了,定定望着苏锦道:“你要为你的侄子报仇,我死不足惜,可琮儿的仇,你一定要报。”“报仇?你知道你做下的错事,足够让镇远侯府万劫不复。你让我拿什么去报仇?”苏锦冷笑,讥讽道:“你和那个人通奸,卖,通敌,就这个罪名,足够让侯府再死一回,还能报什么仇?”她和苏二叔的丑事,是侯府最致命的弱点,只要有人证实,在苏二叔通敌的时候,她也参与了,侯府还会被朝廷抄家夺爵。苏锦不怕死,可他身后的,孺,却是他致命的弱点,他不能拿妻儿的性命,还有母亲妹妹的前程,去赌一个两败俱伤的赌局。那个女人垂下眼眸,淡淡道:“你变了。”以前的苏锦做事,冲动鲁莽,不知道闯下了多少祸事。可数年之后,这个男孩却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不但懂得机谋,也懂得忍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