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夫一路被范家老二拉着跑了过来,进了屋,闻到安元志身上的这股味道后,马上就说:“红桥丫头,你先出去,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快出去啊!”范老汉看乔大夫发话了,自己的这个女儿还坐着不动,就催道:“他一会儿要光着身子,你一个姑娘家好意思看?”范红桥这才抹着泪走了出去。等乔大夫把安元志腿上伤处的药布解开,站在一旁帮忙的范氏父子就都是一声惊叫。安元志的这处刀口原先看着是在一点点长肉了,可是到底见了骨,用的药也只是一般的草药,这会儿新长出来的肉开始在伤口里腐烂了,一道两指长,快三指宽的伤口,还鼓上了四个拱脓的大泡。“这要怎么办?”范老汉问乔大夫道。乔大夫着恼道:“这伤怎么重了?”范氏父子一起望着乔大夫,他们不是大夫,怎么能知道?“烂肉要划掉,”乔大夫看着眼前的这道伤口,下定了决心道:“你们去烧热水,老二去我家里,把我的医箱拿来。”“我去烧,”就站在窗外的范红桥说着话,就跑厨房里去了。范家老大听着像是抱怨一般地跟乔大夫说:“怎么不带医箱来呢?”乔大夫说:“你家老二到了我家,土匪似的拉着我就跑,我能来得及带什么?”“你还站着?”范老汉就瞪自己的二儿子。范家老二忙又往屋外跑。“我去看看小妹那里,”范家老大看不下去安元志腿上的这道伤口了,转身也跑了。“他这样,他这样能撑得下去?”范老汉在屋里就他跟乔大夫两个人坐着了,才问乔大夫道。“我替他把脓水放掉,烂肉划掉,要是到了下午还是发热,就得送他去城里了,”乔大夫说:“不然这小哥一定死在你家里。”范老汉急道:“从这里去城里,也得一天的路呢!”“你有这个钱吗?”乔大夫说:“城里的医馆,没钱,你就是病死在他的门口了,也没人问的。”“这,”范老汉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他家要是有钱,老大跟老二就都娶上媳妇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这个家只能管每天的糊口,哪还有这个闲钱?“等他醒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乔大夫说:“我看他不像是个穷人家出来的人。”范老汉说:“他身上没钱,我还是先出去借些钱吧。”乔大夫也不拦着,说:“你去借借看吧。”这个渔村里的人家,就没一个能算得上富户的,能让儿子娶上媳妇就算是让人羡慕的人家了,谁能把家里的钱借给范老汉?范老汉闷不吭声地出门借钱去了,老爷子的心理其实很简单,他把安元志从江里救上来了,就不能看着安元志死在他家里。等范家老二从乔大夫的家里拿来了医药箱子,范小妹在厨房里把水烧开了,出去借钱的范老汉还没回来。乔大夫用酒把一把细长的小刀擦了一遍,又放在火上烧了一回,跟范家两兄弟说:“不等你们的爹了,你们把人给我按住了。”范家两兄弟一个按肩,一个按脚,把安元志在床上死死地按住了。乔大夫摸了一下安元志的额头,还是烫手,不把这人身上的烂肉和脓血弄掉,这位的烧就退不了。乔大夫把一块布帕子团了团,塞安元志的嘴里了,怕一会儿安元志疼起来咬了自己的舌头。“乔先生,你不给他上点麻药什么的?”范家老大看乔大夫举着刀就要下手,忙问了乔先生一句。“我这儿没有麻药了,”乔大夫道:“你这儿有?”范家老二说:“安小哥这会儿晕着,不知道疼,大哥,你就让乔先生快些给他治吧。”乔大夫先挑破安元志伤口上的脓泡,把拱在里面的脓液挤了出来,再把这道伤口里烂掉,发着臭味的肉割掉。说起来就是两句话的事,乔大夫手下的动作也足够快,但做起来,这次的治伤,足足花了乔大夫快两个时辰的时间。安元志中途被硬生生疼醒过来,下意识地被疼痛驱使着想挣扎,可是范家两个兄弟死死地按着他,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喊叫声被嘴里的巾帕子堵在了喉咙里,安元志呜咽着,神智不在之后,他没有能力再遮掩自己的脆弱。范家两兄弟看着安元志伤口里露着的骨头,和乔大夫被血染红了的手,最后都扭过了头去,不忍心再看。范红桥在窗外,能清楚地听见安元志的呜咽声,最后哭红了眼睛。范老汉走遍了整个渔村,好容易才东一家西一家,借到了一百个铜板。借他钱最多的人家,当家的老太太还问范老汉,“你这是想招这个人当上门女婿了?”栖乌村不大,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人都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让栖乌村人议论最多的除了卫**剿匪的事,就是被范老汉家救的这个年轻男人的事了。范老汉接过了老太太递过来的铜板,摇头道:“我没这个打算,这个小哥看着也快不行了。”老太太脸露了同情之色,叹道:“你尽到心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等范老汉回到家中,他二儿子正站在小屋前往外倒血水。乔大夫这一回没再用药布给安元志裏伤处了,用厚厚的一层草药,把伤口盖上,这才停了手。“怎么样了?”范老汉进了屋就问。“看他的造化吧,”乔大夫说:“伤口的好肉长不出来,他总归是个死。”范红桥听见了乔大夫这话,一头就冲进了屋来,然后就被床上床下,大滩大滩的血迹吓得迈不动步子了。安元志这会儿又疼昏了过去,连嘴唇都发了白,看着就是奄奄一息的样子。☆、403我不是在唐突你一百个铜板能不能让城里的大夫给安元志看伤,乔先生不开口,范家四口人是心里完全没数,他们这辈子也没有让城里的大夫给看过病。“不行,我们就厚着脸皮求求人家大夫,”范老汉最后下了决定,让两个儿子去收拾带安元志进城看病的东西,让女儿去做些吃食,他们好带着路上吃。到了这天下午,安元志的额头不像上午时那么烫手了,人也睁开眼,转转了眼珠,只是说不出话来。乔大夫看安元志这样,忙亲自动手,连灌了安元志两碗苦药下去,跟范老汉说:“再等等看,他好像有点缓过来了。”范家人这时候都觉得乔大夫的医术,好像不是那么让他们放心了,哪有大夫说病人的病情,用好像这个词的?安元志这要是没缓过来,他们要怎么办?也许是范家三兄妹的眼神太过露骨,乔大夫恼怒道:“一百个铜板,在城里能买回什么药来?”范家老二说:“一百个钱不少了,够我们活一个多月了。”“粗糠米跟药能是一个价?”乔大夫白了三个兄妹一眼,说:“这会儿有点红枣,黄芪给他吃就好,你们去城里打听打听,就买够他吃一顿的,得多少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