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来,邠国长公主对杜家的手段更加让人感兴趣。长公主当日就进宫向徐太后哭诉,声泪俱下,把杜淮和李夫人的恶毒夸大了十倍,顺便还提了助纣为虐的蒋夫人几句,总之她是天下第一委屈。徐太后被她说得头晕,又召了东平和寿春两位郡王来问话。周毓琛和周毓白也没有隐瞒,至于天宁节那日到底是不是齐昭若打了杜淮,是不是杜淮害了齐昭若堕马,不用他们来说,长公主一口咬定的,那就是真相。徐太后溺爱女儿,当即就拉了儿子开始哭诉,皇帝被缠得没办法,第二天就把杜判官留在了禁中。算起来这不是朝堂大事,只是皇家与杜家的纠葛,御史们能参也就参一个长公主规矩不严,有失身份。可到底天家也是常人,自己受了委屈不找老娘哭诉还能找谁呢?礼法上不对,可情理上也能体谅,齐昭若现在都还在西京养伤,这就立刻能叫御史们闭嘴了。可杜判官夫妻到底是明白人,扈大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他的家人也都打点妥当,确凿的证据长公主还真的拿不出来,能够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也无法作为杜淮蓄意谋害齐昭若的有力佐证。长公主便换了个方式,她告李夫人诓骗自己,藐视天家威严。对于外命妇的处置,皇后舒娘娘和徐太后就能做主,李夫人的诰命被夺,并被懿旨申斥,在家庙静思己过一年,不得外出半步。而杜判官和杜淮父子,也被皇帝顺理成章地下了一道旨意,家风不正,治内不严,杜判官被夺了半年俸禄,杜淮被勒令停学思过。这样的惩罚不重,也不算轻,长公主稍稍出了一口恶气,杜判官也轻轻松了一口气。治李夫人的罪,总比治杜淮的罪来得好。邠国长公主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傅念君觉得她是因为本身就很闲,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能被她针对的目标,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杜家接下去一段时间的大小麻烦应该不会少。杜判官父子现在松口气有点太早。而“助纣为虐”的蒋夫人,这几日几乎天天以泪洗面,生怕宫里一道圣旨过来要罚她回老家,她只能天天揪着儿子的袖子哭诉。崔涵之不胜其烦,而崔郎中也又一次深切见识到了自己夫人的愚蠢。可是骂也骂了,他难不成真把她休回家去?蒋夫人没有诰命,因此倒也省得长公主来针对她了,只要她缩着尾巴再也别想着做桩大事,想必一时半会儿长公主不会这么自降身份来难为她。崔涵之如今反而上傅家的门倒是勤快了些,丹徒镇上崔家老夫人运了几大车时兴鲜货过来,送给傅家过冬,崔涵之亲自送去傅家。他对于傅家的歉意是真的,请求原谅的态度也是真。而与此相对的,傅琨和傅渊接待他的客气也是真的。只是没有把他当作未来女婿和妹夫罢了。傅家四娘子傅梨华要和杜家退亲,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傅琨这两个女儿,不能在连续地在这个秋天退亲,因此和崔家的亲事,只能先就这么放着。而傅念君,除了偶尔瘸着腿在府里走一走,能够不出门就尽量躲着不出门,说是冬日来了,受伤的膝盖受不得寒。在那样冷的青石板上跪了这么久,怕是会落下病根。说来也实在有些可怜,府里下人们不由对她多了两分同情,直念叨方老夫人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第58章 毕竟是舅舅傅念君借口腿伤在府里待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出门。时序很快进入冬季,今年的腊梅开得早了些。傅念君一大清早就裹着大氅去院子里摘梅花。“娘子为什么不多睡些时辰……”芳竹一边点着脚够枝丫上的腊梅一边说着话。往年冬日,娘子都习惯晚起。傅念君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她脑子里很多事情在转。齐昭若在西京待了一个多月,邠国长公主送他过去休养,听说是因为万寿观的张天师近些日子在西京讲道。长公主依然不放弃让儿子找回记忆的想法,神仙佛祖,只要是有用的,她都愿意信。现在的齐昭若,到底是不是三十年后的周毓白,她到底无从证实。傅念君把手里攒花的小篮往手臂上提了提。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困扰着她。关于傅渊。他在长公主上门寻衅那一天帮了自己一把,说到底她欠了他一个人情,虽然人家也没有要逼着她还的意思,可是傅念君记着的那件事总是冒出来,让她觉得什么都不做又太别扭。现在是成泰二十八年,傅琨的危机还未到来,但是很快的,成泰二十九年,傅相公的长子会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几乎将一个前程似锦的少年郎君毁于一旦。傅念君叹了口气。关于傅渊这个人,在三十年后留下过什么美名,不是傅念君想不起来了,而是人们往往更愿意记住一件丑事超过别的一切。这个人在傅琨死后,仿佛就从世间消失了,是死了,还是彻底被人遗忘,没有人知道。以后再有人提起傅琨的儿子,大家都只记得那个傅溶了。如今走到哪里都可以听人家尊称一声“傅东阁”的傅渊,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命运的转折会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猛。傅念君手上没注意,就折断了一根梅枝。“娘子,小心手!”仪兰忙来看傅念君的手。“无碍。”傅念君摇摇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过身,竟是陆成遥,他见到傅念君也愣了愣,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偏过头。这好歹也是她的舅舅。傅念君朝他点点头。陆成遥转回脸对她莫名来了一句:“天冷,快要下雪了。”他的嗓音有些厚,和他的相貌一样,不似少年人的清朗,显得更加成熟。傅念君笑着说:“是。”突然就安静下来了。陆成遥也不走开,也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傅念君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眼里,陆婉容如今是她最想保护的人,那么相对的,陆婉容身边的人,她也不会表露出什么明显的恶意来。“陆表哥要回西京过年吗?”傅念君不再采梅花,扶着花枝钻了出来,离陆成遥近了几步。他倒是微微退了半步,傅念君也没放在心上,见到她吓得没有倒退三步的郎君,已经属于胆子大的了。陆成遥清了清嗓子,“在这里还有些事,如果时间赶得及自然是要回去的。”“那三娘呢?她和你一起?”傅念君微微有些蹙眉。陆成遥不知她为何要皱眉,心里想的是,她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陆成遥突然又愣住了,半晌没接她的话。但是很快他神色又恢复正常,点点头道:“是,她一个人上路不太方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