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念君低头,好像在想什么事。“二娘子往哪里去?”陆成遥问她。傅念君答得顺口,“我想去见见三娘。”“正好与我同路。”两人就并肩走去陆氏的院子里。芳竹和仪兰在后面跟着,不由交换了个奇怪的眼神。什么时候开始还有见到她家娘子不逃还肯主动亲近的郎君了?这位陆家大郎到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是现在的表现就奇怪了。傅念君没想这么多,她去见陆婉容。有些事她心里不确定,因此更不好开口。她一直记得母亲心中有个长久以来的遗憾,就是在某一年冬天没有来得及赶回到她的外祖母身边去为她送终。陆婉容几乎是跟着自己的外祖母长大的,祖孙感情深厚。傅念君只记得母亲说过那是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到底是哪一年,她没有细问过。屋里的陆婉容正信手低低拨着琵琶弦出神,好像有心事。陆成遥抬手扣了扣身边的槅扇,陆婉容才回过神来。她见到自己的兄长和傅念君一起出现,也有些诧异,但是很快她就放下了琵琶往傅念君快步走过去。“念君,你的腿好了?这么冷的天,你要紧不要紧,我给你做的护膝穿了吗?”傅念君笑道:“我没事。”陆成遥拢拳咳了一声,他与妹妹一向也没什么话说。“我先走了。”陆婉容见他离去,才奇怪道:“你怎么会与我大哥一起过来?”傅念君更奇怪:“你大哥不是来找你的?”两人面面相觑。不过傅念君现在没有空想陆成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下和陆婉容闲话,尽量把话头往她外祖母身上扯。“外祖母?我太婆很好,她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体一直都很好……”陆婉容提到自己的亲人,眉梢就洋溢着温柔。傅念君更加不想她今生留下遗憾。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多回去一趟总是不错的。“我是觉得今年冬天来得早,怕是不好过,老人家身子弱,且得时时注意着,我听三哥说要调两副药膏给外祖父送去,是老太医的好方子,他早年伤病,冬日里膝腿最受不了,你要不要?”陆婉容的脸突然有些红了,傅念君还真想不到自己刚才几句话里哪里就值得她脸红。“是、是吗……这样也好,我给太婆也送一点去……”她越回声音竟越小。“是,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写封信回去问问,老人家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什么不能碰的,我们也好对症下药。”如果老夫人真的有些头疼脑热,自己还能劝陆婉容回去看看,若是平安无恙,但愿是她想多了吧。陆婉容眼睛闪了闪,对傅念君很感激,“好,念君,我听你的。”第59章 至亲至疏周毓白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上飘起了薄薄的雪,他停了步子望了望天,今年的冬天来得确实早。宫门外有一个人在等他,远远看过去身姿挺拔,凌风而立。很熟悉,却也很陌生。周毓白的目光不由暗了两分。齐昭若从西京回来了。齐昭若渐渐朝着他的方向转过了脸,从前一直比女子还娇艳几分的气色如今竟显得十分寡淡,整个人如高山冷泉,难以亲近,莫名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男生女相,身上却有这样的气质,竟也有种奇异的合适。以前的齐昭若,是被邠国长公主锦衣玉食花团锦簇养大的,一身的富贵习气,周毓白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身薄衫,轻车简从。周毓白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狐毛斗篷,甩到了齐昭若身上。“身体刚好点,来这里做什么?”在齐昭若面前,他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哥哥。齐昭若愣了愣,却只是淡淡地把斗篷递回去。“有几句话,想和七哥说一说。”他的嗓音比从前低了几分,话音里没有带着一贯的俏皮轻扬。很不习惯。从他上次堕马开始,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围绕在周毓白心头。他觉得齐昭若不仅仅是失忆了。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他却不能妄下定论。两人在御街旁的一家羊肉店里坐下。“你要和我说什么?姑母知道你出门吗?”周毓白问对面的人。齐昭若的脸色还是很白,看起来像冻的,可是他却不觉得冷,他一直都很习惯这样。“不知道。”他淡淡地说,就算拦,他也要出来。两个人对面坐着,气氛却诡异,说亲不亲,说疏不疏,就连周毓白身边的长随单昀也觉得古怪。再没有从前两个表兄弟之间的亲近。齐昭若呼了口气。他的心态在这些日子早就已经调试过来了。今天来见周毓白,是他想了许久的结果。“七哥在治理江南太湖水患?”他轻轻一句话,周毓白就被他定在了椅子上。“你想问什么?”他轻轻抬睫,云淡风轻,可眼里陡然迸射的光芒太让齐昭若熟悉。他见过很多次。在他还是周绍敏的时候。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这样的眼神,是他对这个人起了极大的疑心。原来他从年轻时起就是这样了……齐昭若勾了勾唇,是啊,他记忆中的父亲,因为残了双腿,多数时间,他只会望着家中的青檀树出神,他对于一切人和事,都了无兴趣。他不关心天下,也不关心自己。偶尔,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别人。他谁也不相信,他谁也不需要。他是周毓白的儿子,他太了解这个男人的薄情和冷漠。此时他突然有点想笑。这个他前十几年都视为生命中唯一支柱的人,其实对于他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就算现在他还年轻,他还停留在人生中最好的时光,而自己成了他的表弟,哪怕是关系很亲近的表弟,他也立刻就疑心自己。齐昭若只觉得心里的一点火苗渐渐熄灭了。“七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局。”他冷着脸淡淡地说:“有人用太湖水患,给你设局。”周毓白很快恢复了神色。一个傅念君就很可疑了,再加上一个齐昭若。难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局,只除了他?神机妙算?窥破天机?周毓白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明年夏天如果真的像傅念君说的一样有大水,那这是上天决定的,并非人力所能控制,如何有人提前做局?可如果不是天灾,他的圩田之法几乎是最完美解决太湖水患的办法,治标又治本,根本无任何可指摘之处。“谁告诉你的?”周毓白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恼怒,齐昭若和傅念君,这两个人到底……齐昭若望着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讶异,转而却又明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