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是笃定的口吻。原来周毓白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提醒。那么是谁告诉他的?如果他早知道了,为什么又会在明年一脚踏进别人的圈套?齐昭若很快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奇怪之处,却不能立刻抓到头绪。他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也有太多不能说。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退守在门外的侍从们几乎觉得时间在宁静中缓缓流逝,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是错觉。屋里突然传来了筷盏扫落,桌椅移位的巨大声响,陡然又趋于宁静。周毓白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揪住了齐昭若脖子处的衣襟,少年纤细的脖颈被桎梏,可它的主人却只垂着眼盯着眼前那只手。适才齐昭若随着周毓白的动作右手腕迅速一翻,可自己腰侧却已经是一片空落落。他随身再也没有佩刀了。周毓白也看清了他的动作,心里更加确信。他紧紧盯着这个自己看了十几年的表弟。“你到底是谁?”周毓白俯下脸,望进他幽幽的眼睛。这绝不是齐昭若!他绝对不会是齐昭若!一个人可以失忆,甚至他的生活习惯,嗓音举动,都会有变化,可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齐昭若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的动作绝对做不到这么敏捷灵巧。而对方显然也立刻发现露底了,他没有再继续挣扎。齐昭若勾了勾唇,笑起来的样子让周毓白觉得有几分恍惚。周毓琛常常说他,他一笑起来,就会让人觉得心里没底。是的,齐昭若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他。周毓白手里的力道不由加大了两分,把齐昭若的脖子更紧地扼了扼,可语气还是轻缓:“说说看吧,你究竟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对寿春郡王来说重要吗,如果我要害你,此时会给你这个机会掐住我的脖子?”齐昭若冷冷地说,心里却觉得讽刺。他活了十九年,这大概是他离自己的父亲最近的一次了。从来连眼神都不愿意投给自己的父亲,也会被他这样吓一大跳吗?他突然觉得值了。第60章 是谁杀了他周毓白放开了齐昭若,退开两步,淡淡地抚了抚衣袖,又回到了俊秀谪仙一般的模样。齐昭若弯着腰,轻轻拢袖咳嗽了两声,却很快站稳身子,依然脊背笔挺,目光凛然。这也不是齐昭若该有的规矩。这应该是个个性很强的人。周毓白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邠国长公主也发现了吧?应该是发现了的,所以才会把齐昭若送到西京去见什么张天师。“为什么要和我说?为什么要提醒我?”周毓白问他。“因为你应该要知道。”齐昭若说着。周毓白显然对他这样的话不感兴趣,他的视线偏转开,好像开始琢磨别的事情。齐昭若也抬眸扫了一眼周毓白,说道:“七哥,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我是齐昭若,这就够了。”从前的齐昭若是他的亲表弟,可他对周毓白有多重要呢?别人或许说不上来,可是现在的齐昭若可以笃定。答案是,根本不重要。因为他太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如此凉薄的人。周毓白给了他一个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兴趣:“你觉得我能相信你?”“你不需要相信我。”齐昭若顺着他的话:“你只需要看。”这一世,把更多事情都看清楚。也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很多事,本来就可以不用发生。既然有机会,他就能改变很多事的结局,和很多人的命运。这一点信心,齐昭若还是有的。周毓白顿了顿,对于这样直接把底牌掀开给自己看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齐昭若的目的,他倒是有了两分好奇。另外一方面,抱着和对傅念君同样的态度,他其实对于抹杀掉一个奇怪的人也并没有那么热衷,何况齐昭若是来示好的。他究竟是别人的一步棋,还是真的有些本事,还待考究。周毓白抚了抚衣袍坐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喝碗热汤吧,晚回去姑母该找你了。”这样,就是谈妥了。他承认自己是他的表弟。齐昭若轻轻松了口气。他和周毓白,毕竟是父子,再怎样,齐昭若都是把他当作父亲的。两人在御街分别,齐昭若望着眼前热闹的酒肆集市却一阵怔忡。他想到了三十年后的御街,也是一样热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他以为他可以得到整个天下的时候,他死在了宫门口。甚至连射杀他的弓箭手都没有看清楚,头朝地,一头就栽了下去,直到现在,下属们的呼喊声还在夜晚围绕在他耳边。他手刃了仇人,可是在死的那一刻才突然醒悟过来,或许他一直,都没有看见自己背后的眼睛。他杀了皇帝,和他的妻儿。现在他还是三皇子崇王,那个跛了一足,不被亲生父亲所喜欢的崇王。如今是一片海晏河清啊,那几个伯父,都好好地活着。可是到最后崇王荣登大宝的时候,皇室已经彻底凋零了。通往帝位的宝座到底需要沾染多少人的血呢?他母亲的命,他父亲的两条腿,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父子的皇位,全部是被崇王夺去的!崇王一家人都死了,连那个无辜的新婚太子妃都被他一剑杀了,就当他觉得这一切是终结的时候。却只是个开始。周绍敏还是死了。他死了以后,大概周毓白也活不长了。为什么他还会输?是谁杀了他?以前的周绍敏,现在的齐昭若不相信偶然,他知道自己年轻气盛,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听过旁人的劝告。是不是有人布了一个更大的局等着他们父子。是不是他等着自己杀光了崇王的血脉,然后,再杀了自己?这个人是谁?但无论是谁,他都一定要找出来……******傅家这里,陆婉容给自己的外祖母写的信终于有了回音,老夫人果真身体有恙,可是总觉得是小毛病,就不愿意告诉陆婉容,陆婉容一向爱重外祖母,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心里自然立刻跟着急了起来。傅念君觉得自己没有猜错,大概就是今年了,老夫人走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腊月底。傅念君自然是要劝陆婉容回西京的,因为那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可是陆婉容也有自己的考量:“大哥好不容易得了几位先生的提点,年节里跟着你三哥去司马内翰家中听学,正是受益匪浅,我怎么能这时候嚷着要回家?”傅念君帮她出了个主意:“陆表哥走不开,我四哥未必没有空,这件事你去告诉二婶,四哥就是再忙,也不会违拗二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