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笑了:“嗯?早啊。”“早……”施诗磊找了找旁边的早餐店,门口都是赶着买包子的上班族,“你起好早啊!在做什么呢?”符钦若说:“去铭叔那儿画扇面。明天回西塘了,赶着今天画完。”施诗磊眨了眨眼睛:“你明天就回去啦?”“嗯。昨晚上网,看到有留言说来住店,得先回去张罗打扫一下。”符钦若问,“你什么时候过来?”他一怔,低下头说:“我可能不过去了。想让我弟弟多住几天。”闻言符钦若不说话了,半晌才传来声音:“那你的行李,我给你拿过去?”施诗磊喉咙发紧,心想可不能让他见到常可,问:“你能寄过来给我吗?”他又沉默了一下:“嗯,也行。”“钦若哥哥!”他突然喊了一声。符钦若笑道:“怎么啦?”“你能不能……”施诗磊用力摇了摇头,还是说,“没什么。你能不能……多想想我?”只想着他,别在乎他曾经糟糕的过去。一开始,符钦若没有说话,后来,他说:“那你也要多想想我。”施诗磊从来不相信现世报这种事。就算是真的有,他也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正月十五过后,就连杭州的中小学校也都纷纷开学,时常在早上还能听到住在同一栋楼里的几个小孩子结伴去上学的吵闹声。但常可依旧不愿意回去。他每天都在找工作。有一回,施诗磊看到他在街上发传单,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他口口声声说发一天的传单能得八十元人民币,一个月下来也有两千多元,施诗磊当即告诉他,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发传单。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好在施诗磊挂在网上的单子有人订了下来。同城交易也方便,一天下午,他和常可两个人背上大大小小的相机和镜头去往那间摄影棚。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价还价以后,施诗磊把全部家当都变卖了出去,拿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单反毁一生啊。”摄影棚的经理一边等点钞机点钱,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施诗磊,“坚持不下去了?”施诗磊本来心情就不畅快,但毕竟是来卖东西的,听罢象征性地扬了扬嘴角。经理眨巴了两下眼睛,道:“你的样子,让人拍恐怕更合适些。怎么样?愿意来我们工作室当模特儿吗?”“不了,我还是学生。”施诗磊礼貌地摇摇头。“学生也没什么啊,我们这边有好几个模特都是学生兼职呢!”经理用目光授意旁边秘书把钱包起来交给施诗磊,身体向办公桌前探了探,“你长得这么漂亮,要充分利用一下自己的价值啊。在我们这里工作,说不定哪天还能把东西赎回去呢。”施诗磊拿上钱,说:“这些我是卖出去的,不是当。我也不想赎回来了。谢谢。”“哥,那些镜头你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真的就这么卖了?”刚从摄影棚里出来,常可又说了一路走过来时问了无数遍的话。施诗磊把那捆钱塞进背包里,淡漠地说:“现在你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别再跟我说退学赚钱的事了,好好读书。”常可在原地怔住,等到施诗磊走到了公交站台,才小跑着追上去。原本还打算拿到钱以后把钱存进银行,可公交车经过银行时,施诗磊看到门口坐着几个盲流。他心里沉甸甸的,抱着背包,就这么错过了站。常可一路上时不时盯着他,但施诗磊不想和他说话。过了一会儿,常可站起来给老人家让座,这动静让施诗磊回过神来。他抬起头,见到常可被几个乘客给挤到别的地方去了,便用双手搓了搓紧绷的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符钦若发消息。在做什么?——他揉了揉眼睛,还是把潦草编辑好的信息删掉一部分,加上语气词,换了另一个标点符号。符钦若应该没在外面,回复很快跳出了屏幕:还在弄那个扇面。施诗磊惊讶极了:你还在绍兴?嗯,诗还没来得及写上去。符钦若说。他的心突然用力跳了一下,嘴角也在不知不觉间上扬了:写的什么?写好了吗?可符钦若的回复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仿佛他这个人,低眉颔首的神情就在眼前:嗯。施诗磊忍住笑:来图~这一次,没有过多久,符钦若把一张图片发了过来。正是一个绘着江南烟雨的扇面,正好与那把伞的伞面契合,只是因为不是出于同一人之笔,施诗磊可以感觉到两者之间从画法和意境显出的差别。这画果然一看就是符钦若画的,他笔下的江南,温柔、郁郁,但天边可见一抹晴。施诗磊把大图打开,好看清上面写的诗。他从来没有看符钦若自己写过一首完整的诗,每每都是自己写到一半,交给他来收笔。或者将最后一句留给他,等他一句刻骨铭心。一首七绝,符钦若用他最擅长的字体,清远萧散,字字遒丽,笔笔端劲。而他写的,也将铅华洗尽,留一袭烟雨青泥——南柯醉醒枕轻案,薄雨浸润覆青衫。唯待他朝花月夜,舀君半斗长相观。他把这首诗重复读了两遍,到了后来,也不禁像符钦若时常做的那样,皱起了眉宇。施诗磊甚至可以想到他深夜伏案的背影,那时候青灯未灭,却也怕窗外的明月浸透他的春衣。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施诗磊吸了吸鼻子,还是笑话他:酒鬼。几乎只有半秒钟的间隔,他继续说:符钦若,我好想你。眼看着就连自己也要开学,施诗磊深知自己再不能留常可在身边了,就是用赶的,也要把他撵回去。樊灵天消失了整个寒假,终于在快开学时给施诗磊发信息。聊了十几分钟有的没的,他才告诉施诗磊,他和男朋友分手了。施诗磊惊得把手机掉进了炸酱面里,大叫一声赶紧捡出来。“哥,我帮你擦干净吧。你吃。”还没等施诗磊起身,常可已经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走往了洗手池。施诗磊莫名其妙,看他这么主动也不去管他,只顾低头吃面,闷头想着这一对整天打情骂俏的,怎么会分手。实在是奇怪,什么契机?什么原因?还想要等手机回来的时候问一问,但面都吃到了一半,施诗磊也没看到常可回来。他一想不妙,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见到常可躲在帘子后面偷看他的信息。施诗磊心里一堵,还是不动声色地坐了回来。炸酱面快见底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常可的声音,语气平常地说:“一些酱掉进充电口里了,擦了好久。”“哦,谢谢。”施诗磊把手机接了回来,放进口袋里。常可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也坐回来继续吃面。施诗磊搅动了两下碗里那几根面条,说:“可可,我后天就开学了。晚上给你买张机票,你飞回去吧。不管怎么样,书还是要读的,想工作起码也要等到高中毕业吧?现在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怎么找工作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