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可捧着一次性泡沫碗,咕噜吃了几口面,没出声。他是打定主意要让常可走了,心里暗自吁了口气,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道:“你看看现在哪个赚大钱的不是有点学历?就算一开始没读书,后来还是会去念的。”“李嘉诚不就没有嘛。”常可语气轻松地反驳说。看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施诗磊的好脾气一下子被耗尽了,但他还是忍着,说:“世界上有几个李嘉诚?他发家的时候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你没看他的儿子?都是在国外留的学。”常可忽然抬起了眼,说得理直气壮:“你做兼职的时候连高中都没上,不一样赚了好多钱,穿名牌、用名牌,还供我们几个读书。”施诗磊顿时哑然无语,半晌,才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不懂什么?”常可进而问。他不想跟常可交代这些事,撇撇嘴。常可也不吃面了,头微微低着,声音也不高:“我知道,你觉得你做的工作我做不了。可是,我不觉得。”闻言施诗磊蓦然睁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看着这个长得只能算是干净的少年,施诗磊真是不知道他究竟头脑发热到了什么地步才说这种话,咬牙切齿道:“常可,我看你是故意来给我找麻烦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没什么。”常可沉了沉气,表情认真,“你以前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我也长大了,总得帮你做点事。”“谁要你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为了你?”施诗磊简直啼笑皆非,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再说了,你帮我做点事?你想做什么,路子歪到什么地步了都不知道,还帮我做事。明明衣食无忧,还不好好读书,净想着赚钱。”“你欠下的债,我要帮你还。”常可面色变得铁青,说得义正言辞,“不赚钱怎么照顾小倩?”心里一直不想去提出的疑问,终于在这个时候从他口中得到了确凿的答案,施诗磊随即冷冷一哼:“果然是那个婊子是吧?”“你怎么这么说她?”常可眼睛睁得非常大,好像这样的字眼、这样的语气,从来没有从施诗磊口中说出来过——而从前他的确没有,起码在常可面前。施诗磊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甚至说得更露骨:“她本来就是,我怎么不能说?你敢说她没有在卖?或者她现在不卖了,就你供着她?”常可听得直发抖,声音也随之颤抖:“哥!你知不知道,你走以后,她过得多辛苦?一个人带着个小孩子,在快餐店打工,一个月两千块钱不到,连小孩子生病打针的钱都付不起。如果她不……”“你看看,是吧?”施诗磊打断了他,还是把话引向更直接的真相。他看常可整张脸都涨满了血色,便随口随心地继续说:“我跟你说,卖就是卖,敢做就别怕别人说。这没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可也不配别人同情怜悯。”“那是你的小孩啊!”常可登时站起来,大声叫道。施诗磊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一道光从门口投了进来,接着便看到人影铺在屋里。而他认得这个身影。第十二回 “钦……”施诗磊看着背后是满满日光的符钦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发抖的下颌,“符钦若……”他身边放着两只硕大的行李箱,上面花哨的图案跟一身素服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和谐,但他还是有一边手放在其中一只的拉杆上。可符钦若没有进门,也没有走。直到听到施诗磊叫自己,他才好像回过神一样微微一愣,低下头,还是原先不知该进该退的样子,才解释说:“我不放心把你的行李箱送快运,还是自己拿过来了。”施诗磊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出去,还是等他走进来。这个时候,还是常可打破了僵局,问施诗磊:“哥,这是你朋友?”施诗磊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看到符钦若也推着一只行李箱走进来,连忙上前去接另一个。门还留在那里,符钦若松开手,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看门没关,就推门进来了。刚才敲门没人应,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刚才和常可争执得太起劲,真的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听到这个施诗磊愣住,低着头含糊不清地给他们作介绍:“这是我弟弟常可,这是……符钦若。”符钦若偏头看了看始终没有抬头的施诗磊,嘴唇抿了起来。可他还是对常可礼貌地微笑,伸出手说:“你好。”常可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符钦若,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双手在衣服上翻来覆去擦了干净才握上去:“你好。”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施诗磊的头忽然有些晕。他说也没说一句就扯开了他们的手,对符钦若说:“我这里还有些事,我先送你出去?”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符钦若匆匆看了他一眼以后又将目光移开,就好像他们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一样。只不过施诗磊不知道他现在不愿意正眼看自己的原因,究竟能有多糟糕。常可仿佛对这个安排感到很意外:“钦若哥才来就走?”“我正好也有事。”符钦若看看那两个行李箱,说,“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吧。”他们出门以后,施诗磊马上关上了门。他在紧闭的门前站了几秒钟,回头看到符钦若就站在旁边。符钦若对他淡淡笑了一笑,施诗磊看不出笑意,可好像又满是温暖的笑意。施诗磊眼眶忽然一热,抬起手抱住符钦若,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正要瓮声瓮气地说一句话,没想到嘴唇才刚刚打开,鼻子又酸了。“符钦若……”除了叫他名字以外,施诗磊一时间想不到其他句子或词语了。符钦若的身体起先一直都僵着,直到施诗磊叫他,才马上抬手抱住他。“符钦若!”施诗磊用力捶了两下他的背,终于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他垂着眼帘,嘴唇紧紧抿着,说不出什么话。他几度想开口,却还是没有话可以说出口。都说不出口。符钦若只能一次次轻抚他的后背,动作很轻,轻得无力。后来符钦若的喉咙开始发紧,他在自己不能发声以前,说:“我先回去了。”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良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施诗磊耷拉着脑袋,乖觉点了点头。符钦若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把他的脸捧起来看。他的喉咙在发干,疼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施诗磊还能不能听见,但他说:“我等你。”是这个字。施诗磊蓦然睁大了眼睛,生生看着已经模糊的视野。这片视野在眼泪掉下来以后,变清楚了。他推开了符钦若,连头都抬不起。符钦若站在他面前。施诗磊看到他的鞋和干净的裤腿,忽然头很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