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骧看不下去,快步走到面包车前,问,“办了住院手续没有?”那个刚才尖叫的护士忙昏了脑袋,抬头看到是他,顿时像见到了救星,“齐医生!”齐骧一把抓住女人的脚踝,用力把她往外拖。“把蒋叔叫下来。”一句话功夫,齐骧就被女人啐了两口唾沫。他皱着眉头,拦腰把女人抱住,期间任她好几顿拳打脚踢,还是没松手,把她一下子扛到了肩上。比芮忱还重。在女人用膝盖往他肚子上顶的时候,齐骧脑子里飘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好在没吃早餐,胃部撞得七荤八素也没吐出来。“医生小心!”还没走两步,司机惊恐地叫起来。齐骧才抬起头,迎面看到女人的大脑袋狠狠往自己头上撞过来。他避之不及,被撞了个眼冒金星,手上突然松开,女人生生摔到了地上。就在他还没站稳的时候,女人已经先一步爬起来往外头跑。齐骧没顾上脚步稳当,急忙追上去,其他人也跟着追上来把女人拦住,试图再次抓住她。住院部楼下一时间沸沸扬扬,司机瞧准机会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钳住了她的脖子。女人喘着粗气,喊得天崩地裂,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和力气,往司机身上又踢又踹。司机高喊着,“医生!快把她绑起来!”正在这时,刚才回住院部里的小护士和一个孔武有力的男护士跑了出来。男护士手里拿着约束带,迅速将女人的双脚捆住,又绕到她身上捆住了她的双手,干净利落得好像绑扎了一只大闸蟹,转眼间就把女人扛到了肩上,道,“去办住院手续。”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可算把那名病患送进了住院部。病患啐在齐骧颈子上的唾沫星子已经干了,留着一股子挥散不去的臭味。他把脸和脖子都洗干净,用毛巾擦了擦,撩起毛衣和衬衫看了一眼肚子,发现刚才被踢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大片淤青。齐骧吁了口气,扣好衬衫的纽扣,取过挂在墙上的白大褂披到了身上。“小梅呢?”齐骧来到护士站张望了一番,“该查房了。”张小梅正是刚才那个大叫不许打病人的小护士,她正在办公室里头,听到齐骧叫她,立即跑了出来。“齐医生。”她朝齐骧俏皮一笑,小声说,“刘姐在里面发脾气呢。”齐骧双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问,“谁又惹她生气了?”“采购部的实习生啊。”张小梅耸耸肩,“上回不是说咱们科的病房要买新窗帘嘛,然后……”她话还没说完,刘启就从护士站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她一看到齐骧马上抱怨道,“现在的实习生,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连个窗帘都买不好!让咱们科的病房挂暖色的窗帘,还嫌不够刺激病人吗?是看咱们还不够忙,多找些活儿让咱们干是不是?”“所以大小事情还是要刘姐您亲自过问才行。”齐骧笑着说。刘启斜睨着他,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知道你嘴甜。你可也上点心吧!别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说罢白了他一眼,“诶,这一个个都怎么了?要查房了还不来?还要齐医生亲自去请啊?!——你感冒啦?”齐骧惊讶地看向她,还没说话,对方就塞给自己一只口罩。他无奈地把口罩戴上,等到人全齐了,便一起先往男病房走。起初齐骧不想在意,以为多喝几杯热水就能缓过去,没想到这天温度骤降,早上他在办公室里打开窗户通了一会儿风,感冒就加重了。在食堂吃午饭时,齐骧遇到了早上把新病人扛进住院部的蒋舒同。他坐在齐骧对面,听到他连连咳嗽,开口就说,“听小梅说早上你被病人打狠了?”“还行。”齐骧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吃东西也尝不出味道,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们这两天多注意观察观察那个病人,有什么变化及时告诉我。”“行。”蒋舒同端起汤咕噜咕噜喝了大半,咂咂嘴,颇为感慨道,“这几年精神病的发病率越来越高了。不止是城市里的人压力大,就连乡镇农村也动不动就有人发疯。有时候,我觉得连我自己都要找时间去看一看心理医生。”他的妻子本身就是心理医生,听到他这么说,齐骧权当是在说一个笑话。可他扬了扬嘴角,却没能笑出来。蒋舒同看他没说话,关心道,“最近下班都做些什么?还是宅在家里?”“嗯,最近天气太冷了,雾霾也重,不太愿意出门。”齐骧咳了一声,喝起汤来。“天气预报报道周末就会天晴了,还是找机会出门走一走吧。闷在家里不好,容易憋出病来。”蒋舒同说。齐骧开玩笑道,“我就是昨天没闷在家里,出了个门,所以才感冒了。”他顿了顿,为了感谢同事对自己的关心,说,“不过这周我是要去一趟店里,把车重新喷漆的。”“对了,最近你还和芮医生有联系吗?”把餐盘送回回收处,蒋舒同忽然问。齐骧猝不及防,餐盘上的筷子直接掉进了剩饭回收桶里。他朝食堂员工递了个抱歉的眼神,将餐盘放在一旁,不清不楚地说,“还好,时不时会发个消息。怎么了?”印象中,孩子已经上高中的同事并不是一个会八卦的人。蒋舒同稍作犹豫,说,“没什么,昨天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我听我媳妇说见到芮医生去了他们科的门诊。”“什么?”齐骧心里咯噔了一声,试图证实是听错了。但蒋舒同却无比确定地点头,说,“不过事关病人隐私,我媳妇就没问她同事。也就这么一说。”齐骧皱起眉头,“确认是去了门诊吗?”“嗯,还和我媳妇打了招呼,肯定不会看错。”蒋舒同迟疑了一下,语气随意得有些刻意,“上回听小梅八卦说,你跟芮医生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这么说也有十几年了。”齐骧看了看他,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问点什么。可他没有问。因此齐骧只能淡淡一笑,好像已经时过境迁。感冒越发加重,为了不影响工作,齐骧去药店刷了几样感冒药。晚上回到家已经将近八点,他洗了澡,吃过泡面和药,没过多久就因为药效而睡过去。睡着前他想起芮忱去看心理门诊的事。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意外,但其实心里别的情绪比意外要重更多。重得好像把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床上,动弹不能。黑暗中的天花板开始旋转起来,齐骧撑不开眼帘,在枕头边摸索到自己的手机,点开收藏就能立即拨通存放在里面的唯一一个电话号码。五分钟。直线。数值,零。“我要是学不好,不是还有你嘛。”那年灿烂的早樱花海里,齐骧数落他感冒还没好就暴饮暴食,他有恃无恐地说将来就算学医没学好,也还有齐骧在身边。都说家里有一个医生能够省去很多繁杂的事情,可齐骧却庆幸芮忱并没有来找他。他该给他开什么药,才能让他开口挽留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