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直起腰时,胳膊被人猛的一拽,我向旁边斜了斜,那只拽我胳膊的手滑向我的手臂,就这样把我拖拽到一条死胡同里。第十三章为什么不甩开你的手?为什么呢?还记得吗?我们一起溜出宫去看花灯会的时候,人山人海,我们三个一头扎进去,你走在我和言姐的前面,我走在你身后,你一边唤着言姐的名字一边把手向后伸,然后你握住你抓到的那只手,你紧紧握住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穿梭于那些脸孔不清的人群中,我自私的没有去拉言姐,她和我们冲散,我还是没有停下来,任你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怀着隐秘的罪恶与窃喜贪恋着你的温度。现在我依旧是在贪恋你的温度。包藏着更深的罪恶感。慕容熙走到那堵堵住去路的墙边停了下来。我这才扭着手腕挣脱他的手。"是死路。"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他接了我的话,用"我"来回答。我诧异地看他,难道是他刚刚没做到尽兴,所以脑子不大正常??"我一直都知道,这条路是死路。"他把我推搡到墙上,咬字清晰。可惜思路有些混乱。我避开他的眼神,眼角看到他又在笑。"你一直都记得,是不是?"他凑近的时候,身上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因为浓重而显得廉价。"皇上,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我也挂起虚伪的笑看他,他的眼神时常让我无力,时至今日,我仍然缺乏正视他的勇气,缺乏正视自己的勇气。他时常让我想起那个血光交错的晚上。他让我想起他仇恨眼神,在那样的夜晚里,鲜血喷溅在黄金床塌上,他抱着已经冷却的少女的身体,就那样瞪着我,瞪得我无法呼吸,想逃却逃不开,只能拼命地咳,拼命地咳,低着头拼命地咳,让头发挡住他的视线,却依旧惶恐无力。我终于知道老巫婆的诅咒有多么狠毒了,前几辈子我虽然也痛,但那只是死的时候一瞬间的皮肉之痛,回想起来也只是感叹人他妈怎么可以死这么惨。后来我也渐渐对伤痛麻木,直到这辈子,终于明白,那个诅咒狠的不是"不得好死"而是一个好记性,根深蒂固的记忆原来是如此的令人厌恶,逃不开,避不掉,忘不了,只要我一闭上眼,那些笑,那些泪,那些死亡,通通都扑面而来,我活着,也只是在记忆的夹缝里自欺欺人般的活。万事不由人,万恶终归己。"不用这么紧张,要是实在腿软我倒不介意借肩膀给你靠。"他用手来掰我握成拳的手。"慕容熙,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当了皇帝很了不起是不是??"我有些气结的推开他,"全天下都知道你的这个皇帝是怎么来的!你们慕容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不要脸的混蛋,自以为是!!!"我冲着他一阵大骂,甩出最后几个惊叹号后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百分之二十的心虚,百分之三十的激动,百分之五十的后悔。混乱的措辞让人疲惫。"那你呢,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你聂言会死吗?!!"他眼睛有些充血。我说的话让他生气,他说的话也没有让我好过。他到底是无法原谅我的。可言姐的死,真的怪我吗?怪我不肯主动献身给慕容宝,怪我那天晚上生了病发了烧,怪我没有把自己的衣服藏好让言姐轻易的找到穿上装成我去被慕容宝玷污,怪我那天没有叫月亮姐姐把她的大饼脸给露出来照亮慕容宝的视线,怪我咳着血冲到寝宫却还是去晚一步,怪我没有一剑杀了慕容宝没有杀死你的亲哥哥????都怪我,对,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最心爱的聂言,是我害死了自己最亲的姐姐,全部都是我的错,这样你就满意了,是不是?"是,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东西,你恨死我这个害死你心爱的聂言的混蛋,恨死我这个害死我最亲的姐姐的坏家伙了是不是,我猪狗不如,所以你连杀我的心都省了,对不对?"我紧盯着他,咬牙切齿却意外的轻松,不如就这样一刀让他捅死也好。存在阎王那儿的桃花糕不知道还剩几块了,阎王啊阎王千万要记得给我剩个一口,不枉我早早来找你叙旧。"当天在沂养阁我就该一刀捅死你。"他的手伸向腰间。"为什么不呢?你是忍了我6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捅我,干吗不捅的彻底些?"我抬起手,去解发带,发髻拱着墙有些不舒服,既然要死了,何不死的舒服些。他走向我的时候,我闭上了眼,阎王说了,死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能记到下辈子,喝了孟婆汤都没用,虽然那汤对我本来就没用,可我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第十四章那个冰凉的物件顶到我腰间的时候,我有些疑惑,难道真是他脑子坏了,用刀把来捅我?还没等我确定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却听到他的心跳,透过夏日薄衫越过不足一公分的距离,传来。他在我耳边说,"送你的笛子不要到处乱扔。"温柔,平和,屏除戾气,带些慵懒的沙哑。我愕然,这个话题扯得有些远了。"要是恨我就杀了我,何必拿过去开玩笑,我脸皮可厚的很。"我睁开眼,接过笛子,插在腰带上,往旁边挪了挪,稍稍抬起头看他。他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轻啄我的脸颊,慢慢下移,轻压在我的嘴唇上。一种似曾相识的触感使我无法动弹。世界缓步慢行,我看到他睫毛上的微尘,因为颤抖而下落,他平缓的呼吸声越过光谱,与我的想象与记忆重叠,鼻息近在咫尺,一切的一切被一种莫名的悸动牵引与我的预想背道而驰。我几乎要犯贱地搂住他。"你看到没有,你和那些地方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他忽然松开搂住我的手,指了指我们来的方向。"一样都是被人玩,所以大可不必装清高,怎么会在意我皇兄的恩宠?"还好,他所接受的教育没有告诉他,那里的女人,应该叫"婊子",而他的那句话可以说成"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还好,还好,他没有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去的事情,请赶快忘记干净。"最后半句更是对我自己说的。"我可从来都没有记得清楚过。"我把脸埋在手臂里,头发披散下来,隔开他遥远不真实的声音。那些跳跃的片段在我脑子里闪回,错落的道路,受伤的腿,刺绣的手帕,笨拙的牵起的手,细碎的说话声,鹿,兔子,雏菊花瓣飞散,剑上流苏,银镯子,凉玉笛,锦瑟,江南雨水,扁舟青山,一忘两言三笑四梦。人物不明,只留意象。却让人欲罢不能的难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慕容,对不起。"为了你被我打破的幸福,也为了我自己破坏的平衡,慕容,对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