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必然应该对俞槊做点什么,对么?”荆卓明挑眉,示意我说下去。他总有那样的本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你明白他想要你做什么。“你不妨想想,我有什么立场对俞槊下手?”我张口吞下那勺粥,甘甜滑腻的触感在口腔内弥散开,安抚着紧绷的神经,满足地细细咀嚼,慢慢咽下。这粥必定小火慢熬了很久,不吃,着实浪费。“想不出么?那我帮你说吧。”荆卓明看着我,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只当在唱一出独角戏,自说自话倒也不显得突兀。“俞槊于我,是不死不休的情敌,你荆卓明昔日对我有多好,我现今就该对俞槊有多恨,对么?”荆卓明还是不语,只嘴角微翘的弧度,表明了自己的笃定。他向来是如此笃定。笃定我对他的感情。笃定我即使心中有恨也不忍对他下手,笃定我会找俞槊麻烦以泄私愤。真真是可笑的笃定。“你自负到觉得我宁可对俞槊做出点什么,也不舍得对你下手,对么?”荆卓微笑着将银耳粥送到我的嘴前。“你错了,荆卓明。我方束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向来恩怨分明,该是谁的错,我便找谁的麻烦。你自己做下的事,我还不至于跑去砸他的场子!我虽见不得俞槊好,却也不会主动去害他的命。”“还是,你也觉得,你对不住我?我若不对俞槊做点什么,才令人匪夷所思?”浅浅一小碗银耳粥很快喝尽,荆卓明将碗放到了床头,收起笑容。我自说自话了这么久,自认为字字珠玑,却拳拳打到了棉花上。闷得我有气无处撒,他终于才肯开口:“看来我不该废你的腿,该让你说不了话才对。”“恼羞成怒了?再来说说这条腿吧。这条腿是我爱人所救,他不希望我的身体上留下哪怕一块疤痕。你荆卓明算得了我的什么人?充其量只是个不相干的刽子手,又凭什么废了它?你说,它该不该废?”荆卓明挑眉:“你和刽子手讲什么道理?”我闭上了嘴。他已不再是温柔的荆卓明,我的荆卓明。长久的静默中,荆卓明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尽,转身欲走。“若那把枪威力大些,我怕是真要截肢,你用杀伤力那么小的枪,难道不是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确定,俞槊到底是不是为我所设计?”我知道子弹打进膝盖的后果。最严重的是感染致死,其次是截肢。但是我没死、也没截肢,仅仅是瘸了。说到底,不是我的运气,而是那把经过改造的枪威力实在够小,持枪人荆卓明的射击距离及角度也是经过了拿捏。荆卓明也真是精明得很。他就算废我一条腿,也废得这般仁慈,让人感恩戴德。“若我说……”荆卓明扬了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而后抬脚走出了门外。一个字也不想多听。没有明确告知我,俞槊那事,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他走后不久,有佣人将碗收了出去,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对碗以外的东西绝不多看一眼。倒也是训练有素。此后五天,荆卓明没有出现过。我虽说是被抓了回来,却是比先前逃窜的日子安逸得多。每天只管躺在床上养伤,点滴药物一样不缺,周围一群医生时时刻刻看着。每餐定时有人送过来,皆是些炖品,搭配各色菜式,整整齐齐摆放在面前。只可惜近来我的胃口实在不怎么好,三筷两筷便不再塞得进去,再想多勉强,胃就会大摆架子、极不配合,将先前吃进去的尽数倒出来才肯罢休。如此一来,尽管多日不挪动半步,却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第六天,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门锁声再次响起。一天之中,门总会响那么几次,佣人送餐、送水,送书供我消遣。我只当是佣人又来送什么。却没料到,进来的是荆卓明,身后带着一队医师。荆卓明点头,医生们围了过来,打开携带的皮质箱子,从里面拿出各种仪器。不知道要做什么,看得心慌。我闭上眼睛,不去看,尽量配合。医师倒也很善解人意,一针下去,我没了意识。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房间。占据了一面墙的落地窗显得尤其抢眼。我盯着那窗户又是一阵恍惚。难为他还记得,我喜欢落地窗。环顾四周,我不得不惊叹,不愧是荆卓明的手笔,待遇真真是不错,作为牢房的房间里的布置以及格局,皆是华美却不失雅致。他一贯的风格。视野较之前好了很多,躺在床上,我可以看到窗外的树顶和布满云朵的天空,可以看到再远些地方一大片运动场地。然而,近来老天对我实在有些苛刻,刚刚展现美景,让我松一口气,转眼又出了杀技,几乎折我一半红。我注意到了场内的两道人影。荆卓明和俞槊。那两道身影我又怎么会认错?如果是晴天,想必光线会更好些,那样我便可以看清那两人的表情。我说呢,之所以能得了先前五天的清净,原来是因他有了俞槊下落的线索。并且,将人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这么说来,大发慈悲将我搬到了这里,是否是他找回了俞槊,心情变好了?只是不知道,将我换到这么间房,面对运动场上,抬头低头都能看见他们,又是什么居心。若不是故意为之,以荆卓明的谨慎细心程度,不会不知道,只要我醒来就一定能看到那片场地。我想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什么是你所缺少和向往的,就展现给你看什么。我不看。☆、chapter05近来时常犯困,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觉得累得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快活的。每每需要睡到天昏地暗,才能好死不活地继续拖下去。睡过去,不知道今夕何夕。醒过来,空对着天花板,以及窗外世界。我每日看着窗外,运动场上有很多人。唯独没有他。我亦每日看着卧室门,五分钟,十分钟,进来的人里面,也没有他。我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在等他。等荆卓明来看我。然后,试图以现在这种一只脚几乎踏进棺材里的惨状,来控诉他的不仁。想来真是可怜可笑。分明此刻他荆卓明挚爱在侧,又怎么会分心过来管是否对我不仁?这一天一天,怕是快要把我给忘了吧?睡去是天黑,醒来还是天黑,我已经颓唐到可悲。我扬了扬手。屋子里有监控,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看着。果不其然,不到十秒,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进来一位身形高壮的保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