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语声略停,冰冷的眸子在苏长龄的身上打了个转,淡淡地道:“先生以为如何?”“是,主公,吾定当尽心竭力。”苏长龄毫不犹豫地说道,人已是离座而起,郑重躬腰行礼,礼罢又抬起头来,笑道:“主公此计大妙,吾以为,此计一出,府君必应允。”桓子澄的两个提议,头一个也就罢了,程廷桢这一步棋,却委实妙极。程、左二人同郡为官,左思旷无功无劳地都能进京了,程廷桢这个有功之臣却没一点奖赏,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这便是反将一局,江、杜、周等人就算为了左思旷,也必须应下此事,且还会大赞苏长龄行事缜密、滴水不漏。思及此,苏长龄便又道:“我记得,薛氏对程廷桢向来颇为褒奖,此事,我会尽量着落在薛氏头上。”“有劳先生。”桓子澄并没表示反对,淡然说道,语罢,便看了看窗上映着的天光,面无表情。苏长龄是何等聪明之人,立时便明白桓子澄的意思。洒然地一拂衣袖,他含笑语道:“我出来也有好些时候了,再耽搁下去恐惹人疑,这便告辞了。”“先生好走,恕不远送。”桓子澄淡声说道,已是站起身来,向苏长龄举了举手。果然,苏长龄没猜错,桓子澄确实就是话说完了请他走的意思。桓子澄有意逐客,苏长龄却也无半点介意。事实上,对于这个智计百出的主公,他已然是打从心底里佩服且尊敬起来了。风度翩然地微微躬身回了一礼,苏长龄便探手拿起椅上的斗篷,推门走了出去。门启处,一阵冷风卷入房中,苏长龄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去。房间里房间里少了一个人,瞬间变得格外安静。桓子澄沉默地站在原地,既无动作,亦不言声,面上难得地带着几分茫然。坦白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他到底是在做什么。方才交代给苏长龄的诸事,有一半儿都是可为可不为的,按照他原本的谋划,这些事情其实一点不重要。可到了最后,他却还是把事情交代了下去。为何如此?桓子澄有些想不明白。在那个极为偶尔的瞬间,他忽尔动念,于是便顺口把话给说了出来。而此时,苏长龄已然离开,想是早已走出了四季春茶坊,而桓子澄却又有了种要把他唤回来,重新下发指令的意愿。真是莫名其妙。桓子澄有些自嘲地动了动唇角。一个将发而未发的苦笑,在他的脸上飞快地消失了去。蓦地,门上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剥啄声。桓子澄面上的神情迅速散尽,冰冷的眸子里,再无一丝表情。“进。”他淡然语道,转首看向了窗扇。第679章 细雪疾细雪被风吹起,纷纷扑上窗棂,在天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了一种黯淡的色调,如同一大堆灰影在雪白的窗纸上来去,却终是留不下半点痕迹。门扇被人从外拉开,一个看上去很是憨厚的中年男子,无声无息地跨进了屋中。“你来了。”桓子澄转头看了他一眼,向他点了点头,似是与他极熟。那男子进屋之后,反手便将门阖拢了,随后上前几步躬身道:“郎君,我来迟了。”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古怪,嗓音也很干涩,就像是许久都没说过话一般。桓子澄的视线重又停落在了身旁的窗扇上,良久后方淡声道:“哑叔辛苦了。”来人正是哑奴,此时听了桓子澄所言,他便又躬了躬身:“郎主带着三郎君、四郎君外出赴宴,才将归来。我一时没脱开身,郎君恕罪。”他本就是桓府驭夫,此前应当是赶车送桓公等人外出,因此才会来得迟了。桓子澄闻言,转首看了他一眼,眼底动了动,那张冰冷的脸上,便漾起了一丝温和的神情,温言道:“哑叔何罪之有?快些起来说话。”哑奴这才直身而起,利落地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卷儿来,递给了桓子澄,恭声道:“白马寺那里的事情,已然查出了眉目。还有后续的一些事也都在里头了,请郎君过目。”桓子澄接纸在手,展开瞧了两眼,便随手丢进了炉中。炉火“啪”地爆响了一声,那纸卷已然被烧着了,在火舌的舔舐之下,迅速地化为飞灰。“如此处置,自是极好。”他淡声说道,语罢便缓缓地在房中踱了几步,直到行至那高几之前,凝视着瓶中的梅枝,他方又淡声道:“没留下什么首尾吧?除了那个人之外,旁人皆不知此事?那边老宅也没惊动?”哑奴语声粗嘎地道:“郎君放心,青鬼做事向来极稳,那人绝不敢走漏风声。”说到这里,他略略一停,复又道:“青鬼如今仍留在江阳郡,他说那人……有些古怪,他要再盯一盯。白马寺的事情也有深挖的必要。”桓子澄“唔”了一声,面无表情,然而,在他的眼底深处,却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那就叫他盯牢此人,绝不可让其漏出视线。”他说道,冰冷的语声,让房中的暖意瞬间消散。哑奴应诺了一声,又自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信笺来,双手呈予了桓子澄:“这是墨三先生的来信。”桓子澄面无表情地接过信,展开看了两眼,那双如墨扫般的眉便难得地往上一挑:“他动作倒快。”“墨三先生本就是墨氏子弟,混进赵国还是容易的。”哑奴说道,面色颇是肃然,“只是,赵国如今似还有一个极隐秘的组织,里头亦有不少墨氏子弟,墨三先生传了口信来,问要不要先潜进去探个虚实。”“不可。”桓子澄断然语道,语毕丢下信,面色一派冷然:“你告诉墨三,老老实实呆在柱国大将军身边做他的门客,并想法子劝诱其以小幅增兵之势加派泗水驻军,最重要的是,伺机找到那个擅机关阵的谋士。”听得此言,哑奴的面上便现出了些许忧色,沉吟了一会后,终是躬身道:“郎君,墨三先生认为,这个擅机关阵的谋士,定是墨氏子弟。而在赵国的墨氏子弟,基本上都在那个神秘组织中效力。墨三先生的意思是,与其在大将军身边那几十门客中试探,倒不如先去从源头处打探消息,也许会收到奇效。”“奇效?我看是心急才对。”桓子澄语声冰冷,面上的寒意几乎溢满了房间:“告诉他,做他该做的事,待事成之后,吾将令之为墨氏家主。”“诺。”哑奴应诺了一声。只是,口中虽应着,他面上的忧色却是益发地浓。他还是觉得,墨三先生的法子更有效,且那个神秘组织也他们也不得不防,如果能够早些拿到这个组织的消息,于他们自是大有裨益。似是感知到了哑奴的情绪,桓子澄忽尔转眸,看了他一眼,那冷冰冰的眼眸深处,便漾起了一丝极浅的笑意:“至于那个神秘组织,我一点也不担心。哑叔许是不知,我派去赵国的人手,不止墨三先生一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