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声与态度都极为淡然,言辞也极为简短。然越是如此,桓子澄的心里,便越是有种无以复加的绞疼。“你……殿下……做了隐堂的暗桩?”他的语声变得艰涩,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而他面上的神情也扭曲得比方才还要强烈:“殿下去做了……暗桩?”他似乎有点克制不住了,同样的问题,竟是来回反复地问了两遍。秦素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桓子澄此刻的言行,委实怪异。纵然那隐堂确实是个很神秘的组织,而她这个公主在前世时居然还是个低贱的暗桩,这发现也确实很叫人吃惊。可是,桓子澄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他是在经历着极为痛苦之事,精神上正遭受着巨大的折磨。“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秦素上前两步,关切地看着桓子澄。他此刻的样子有点吓人,面色铁青,气息冰寒,扶剑的手也在微微打颤。“我把公孙先生叫来吧。”秦素担心地说道,转身就要唤人。“不必了。”桓子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冰块一样的手掌,冷冷地贴在秦素的手背上,激得她浑身一凉。她心下越发着慌起来,反手便握住了他的手,竟是全未觉出这动作有何不对,眉心已然深蹙了起来,满面忧急:“你这样可不成,万一病了可就糟糕了。”“我无事。”桓子澄立时说道,旋即便放开了秦素的手,面色也在这个瞬间复归从前,语声亦重又温和起来:“只是略有些吃惊罢了。”秦素怔了片刻,不知何故,心下便有了几分不自在。她略微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方自嘲地一笑:“的确,我从前竟是隐堂的人,想必你是吃惊的。”“不是因为这个。”桓子澄的神色十分柔和,看向秦素的眸光中还隐着些许心疼:“我只是觉得,殿下……受苦了。”说这些话时,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能说的,似乎也只有这样的话了。纵然心中有着万般情绪,但现在却远不到表露的时候。大战在即,他希望她在大都好好的,安心等他回来。听得桓子澄所言,秦素的眉峰动了动。那一刻,那种委屈的、想要扑到什么人的怀里痛哭一场的感觉,重又回到了她的心底。她不由暗自苦笑。许是前世今生都活得太过孤冷的缘故,但凡有个人对她表示出些许善意,她便会有所触动。自重生以来,她对自己最为不满的,便是这一点。可是,那并非是单纯凭意志便能压抑下去的。她比别人多活了一世,也比所有人都清楚,人心是管不住的,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便如此刻,她的心里便要生出这样的感觉,纵然她能够以理性克制得住,却也无法禁止她的心去这样想、去这样躁动。“殿下比我多活了五年。”桓子澄的语声传了过来。这微带了几分自嘲的声音,拉回了秦素思绪。她转眸看向他,他亦正在看她。她从未发觉,桓子澄温柔起来时,亦是如此动人。她甚至也觉得,除李玄度之外,她在别的男子的脸上,只怕也很难能够看到如此柔和的神情。那种被人呵护的、柔软的感觉,在这个瞬间,溢满了秦素的心头。“我回到大陈之后,曾经偷瞧过你一回。”她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声,面上带着淡淡的回忆的神情:“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生得虽俊,但却太冷淡了,不及薛家二郎好看。”桓子澄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怎么这说得好好儿的,竟说到了薛侍郎身上?薛允衡么?桓子澄的眼底晃了晃。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心里有点不得劲儿。难道他居然还比不上薛二那厮?“我去偷瞧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异国来的小宫人,想必郎君是根本不会记得我这个人的。”秦素继续说道,面上含着一缕浅笑。看着眼前这张明艳的笑脸,桓子澄的眼底深处,也渐渐浮起了一个淡笑:“彼时我眼高于顶,就算明知有人偷瞧,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就是这样的。”秦素立时点头道,拿衣袖掩了唇,弯起了眉眼:“郎君高傲非常,就跟座冰山也似。”桓子澄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没想到,你我在从前时,还有这样一段因缘。”秦素点了点头,笑而不语。话说开了就有这样好处,再不必遮着掩着,拿什么术数作由头。这种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感觉,自重生以来,秦素还是第一次领略到。很痛快。然而,这念头才一泛起,秦素便又飞快地想起了别事,眉尖又蹙了起来,忧虑地道:“郎君此去,纵然是你一心求来的结果。可是,郎君也莫要忘记了,太子殿下……孤身在京。郎君可有万全的准备?”“殿下放心。”桓子澄淡然地说道,面上没有一点忧色:“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否则,殿下以为,太子为什么会得了重病?”秦素怔了怔,旋即眼睛一亮:“原来这是郎君动的手脚。果然极好。”她说着像是欢喜起来,弯眸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担心的,就怕有人拿太子殿下出来说事儿。可巧他竟是病了,我当时就想着,这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却原来这果然是郎君的安排。”桓子澄的表情却没她这么轻松,仍旧是一副冰山脸,语声淡然:“太子殿下既病,我又不在京中,这引蛇出洞之策,只缺一个机会罢了。”停了停,又淡淡一笑:“这个机会,我会给他们的。”第928章 览河山秦素肃容颔首:“闻郎君此语,我已然窥得了这一局的全貌。郎君果然厉害。”“殿下也很厉害。”桓子澄凝目看着秦素,语声变得十分温和:“薛中丞向来铁面无私,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我就立时想到了殿下。殿下能够得薛氏为助力,委实了得。”秦素闻言,并不因被他看破自己手里的牌而讶然,只平静地道:“是我叫他们不要妄动的。彼时,我尚不知郎君与我是自同一处来的。我还以为……郎君不知泗水之战的凶险,所以一力阻止郎君去泗水,甚至我还曾想过把吕时行调回来。好在此事未成。”坦白说,对这位桓子澄,秦素还是十分服气的。以此人之能,只要他想知道什么,他就一定能够查出来。她与薛氏暗中联手之事,想必他也有所感觉了,因此她也不再隐瞒,合盘托出。“能够让薛氏为你所用,殿下是借助了东陵野老的名头么?”桓子澄微带笑意地问道。秦素坦然点头:“正是。当初以东陵野老之名,渐渐引得薛氏上钩,其后又因种种因由,我与薛氏订下了攻守同盟。薛中丞的目标……与我一致。”桓子澄“唔”了一声,面上有了几分感慨:“殿下能够与薛氏合力,臣甚是佩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