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还没嫁过去呢,桓子澄就已经开始考虑她今后会不会被唐人欺负了。看着桓子澄那张冷冰冰的脸,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像春风吹到了脸上来。“臣请殿下过来,是想请殿下见一个人。”桓子澄再度语道,让秦素回过了神。她敛住思绪,看向了桓子澄。桓子澄便将双掌一击。一声脆响蓦地响起,那残枝上的雪被惊下了几片,雪沫子乱飞。秦素但觉眼前一花,树林里便多出了一个人。一见此人,秦素的面上便立时有了笑,唤了声“程先生”。来者正是旌宏。她向秦素行了一礼,方沉声道:“主公,这就把人带来么?”桓子澄点了点头。旌宏转身退下,不一时去而复返,手中却是多了个人。那人一身青衣使女的打扮,像是已经昏死过去了,手脚软软着地,被旌宏一路不废力地拖了过来,朝地上一扔。她这一扔手劲巧妙,那女子正好仰面朝上,露出脸来。秦素凝目看去,便见那女子生得颇为俊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她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因了这刀疤的存在,这张脸就显出了几分诡异。秦素的心突地跳了一下。这刀疤……“此女,乃是杜筝。”旌宏沉肃的语声传来,打断了秦素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头去桓子澄,却见桓子澄亦在微微颔道:“银面女,正是她。”果然如此。甫一见那道刀疤,秦素立时就想到了杜筝的身上。杜笺曾交代说,她的长姊被劫匪划伤了脸,破了相。垂目看着昏迷不醒的杜筝,秦素的思绪有些恍惚。这杜筝也算有几分本事,愣是在寿成殿那一晚趁乱逃出了皇城,秦素将此事告之桓子澄之后,便未曾再过问。这倒并非秦素不关心此事,而是她相信,以桓子澄的能为,连当年真公主的坟茔都能被他挖出来,更何况杜筝?如今,这个前世今生都埋伏在她身边的神秘女子,终是现出了真身,可不知何故,秦素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莫不离坐在大雪之中,两眼失神的模样。相较于罪魁祸首,眼前的杜筝,委实不过一阵轻烟而已。“杜筝一直藏在左家买在大凉山的小庄子里。”说话的是旌宏,语中微含不屑:“左思旷本犯下了死罪,理应阖族问斩。然那秦世芳却是个精明的,竟从左思旷的账本里发现了这处田庄,遂将之供了出来,却叫我们查到了杜筝的下落。有此一功,秦世芳自是得以活命。”秦素轻轻地“嗯”了一声,问:“秦世芳现在人在何处?”“回青州了。”旌宏不在意地说道:“她已与左思旷和离,往后皆要依附其生母过活。”秦素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所有可恨之人,或许,皆有其可怜之处罢。前世时,秦世芳恨不能把秦家都送予左思旷,最后秦家遭大难时,她却成了弃妇。而这一世左思旷身死,秦世芳却得以生还。照这般说来,她也算是改变了前世凄惨的命运。吴老夫人视她如珠如宝,想来她在秦家过活,也能得享天年了罢。“殿下可有话要问她?”旌宏再度开口说道,拿下巴点了点地上的杜筝,面上涌出了厌恶之色,“此女自被擒手,一直嚷着要见殿下,说是有话要说。”秦素淡然地摇了摇头:“我与她,并没什么好说了。”停了停,又向旌宏一笑:“若程宗不嫌麻烦的话,便劳你与她多说几句罢。”真相早就水落石出,她委实没什么兴致与银面女说话,且也可以想见,从杜筝嘴里吐出来的,只怕也无甚好话。旌宏闻言,便将嘴角一撇:“此女极狡,属下可不想跟她废话。”桓子澄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素的神情,此时便问:“殿下想如何处置这银面女?”秦素被他问住了,一时未语,只目注于杜筝那张苍白泛青的脸。那个瞬间,她的心神再度恍惚起来,眼前似又浮现出了前世落水后,从水中看出去的那一幕。红宫墙、粉桃花,琉璃碧瓦,天青如洗。那是她前世的收梢。亦是她今生的开端。一切始于斯,终于斯。“沉塘罢。”秦素淡淡地说道,伸出一只手,拂去了飘落裙摆的一片枯叶。她与银面女,前世今生,两不相欠。旌宏应诺了一声,如同她来时一样,飞快而无声地将杜筝带了下去。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秦素又是无声一叹。一切都结束了。那些曾紧紧环绕着她,如同无边水波一样叫人透不过气来的过往,从这一刻起,将不复存在。她接下来要走的路,是未知的,充满期待的,因为,有一个人,将始终与她同行。秦素轻舒了一口气,弯唇而笑。第1047章 海天阔桓子澄见状,心底终是微松。他其实很怕秦素会心软,怕她会放杜筝一条生路。人在最快乐、最欢喜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好说话些,也总是会把所有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可现在他却放了心。恩怨分明、当断则断,他桓子澄的胞妹,又岂是那些寻常女子可比?只消有这份心性,便是将来再遇险阻,他的小妹妹亦会有足够的勇气与手段,在重重荆棘中为自己劈出一条路来。就如同她破出青州,一路走到大都一样。这般想着,桓子澄的心头亦浮起了些微欢喜,旋即又觉感慨。当年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如今已然展翅高飞,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老了。“多谢……长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语声,以及,略有些陌生的称呼。桓子澄回眸看向秦素,蓦地伸手,在她的发顶抚了抚,复又飞快地放下,转首望向树林深处:“为兄已经与旌宏说过了,往后,她与十二鬼将会追随于你,任你海角天涯。”秦素闻言微怔,心底瞬间迸出了欢喜。“这是真的?”她的唇角弯了起来,双目清亮,直若天上星辰,看向了桓子澄。桓子澄却仍旧没去看她,只淡声道:“自然是真。”停了停,复又一叹:“为兄能够送你的,也就只有‘海阔天空’四字而已。”海阔天空,任意遨游。既是他的小妹妹不愿囿于皇城,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只能送她一副坚韧的翅膀,助她飞上青天、纵横四海。思绪如潮水般漫向心底,桓子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是回首,看向了秦素。那双平常总是冰冷的眼睛里,在这一刻,似漾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旌宏并十二鬼将在,往后殿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无须受他人掌控。”秦素心里的欢喜简直要溢出来了。比起江山社稷,比起坐拥无数美男,桓子澄此时送的礼物,才更合她的心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