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军请两位夫人先下船,到岸上的小院里暂且休息。”小厮来禀报主人家的关切。船一靠岸,君锦与一名小丫鬟忙不迭地扶姐姐下船,罗瞻的侍卫也紧随君锦身后——他只带了一名侍卫上船,这会儿跟了她下来,船上可就剩他一个人了,虽然心知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他还在晕船,不留人在身边,左右有些不放心,吩咐侍卫回去,侍卫却低眉不语——他的命令一向无人敢违。只能随他去了——☆、五十 行于江南(下)这是由一块巨岩攒聚而成的湖中之洲,方圆不过数里,其上坐落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四下都是青竹,只有蜿蜒的卵石小道通向各屋,仿佛迷宫一般,没有小厮带路还真会走不出去。“不碍事,刘夫人只是沾染了风邪,邪气不出,才引致发热,烧已退下,喝上两贴药也就差不多了。”老大夫擦一把额上的雨珠,提笔写药方,肩袖上的衣衫都已浸湿,没办法,赶得太匆忙,连伞都没来得及拿。君锦谢过大夫,一旁的侍卫及时把诊金递过去——老大夫摆手,“老夫原就是这竹洲的大夫,诊金不能收。”君锦纳闷,这竹洲巴掌大点地方,似乎也没有主人家住,怎会连大夫都备好?来送药的小丫鬟给她解了惑,“这竹洲原是我们老夫人的故居,因此这儿常年都是有人打扫看顾的,跟老夫人在时一模一样,夏末秋初老夫人偶尔还会来一趟。”“老夫人不住吴杭?”君锦好奇。“大夫人住吴杭,我们老夫人一直住丽阳。”小丫鬟心觉自己似乎说了太多,赶紧福身退下去。君锦摇头,大家族向来外室林立,也许这老夫人是周家什么外室吧,她也是随便问问。君颜的随身侍婢秋宴给君锦端了杯热茶,“二小姐,您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接过热茶,君锦看一眼床上的姐姐,悄声问,“睡了?”秋宴点头。二人从内室出来,放下门帘。“大姐身子似乎越来越不好。”君锦半问半聊。秋宴是自君家随嫁过去的,自小就跟着君颜,对她的事自然分分了解,听君锦这么问,不禁叹口气,“大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心气儿高,偏偏遇上了姑爷这么个不解她的人,本就不顺心,咱们君家一倒,刘家长辈又给气受,不如意的事十之七八,郁结在心里,难免捞下些心病,再加上小姐始终没诞下一男半女,刘家打算另纳妾室,大小姐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身子也就跟着每况愈下。”“姐夫要纳妾?”君锦放下茶碗。秋宴点头,“头两年就说过,听说人都找好了,本打算挑个日子迎进屋里,谁知那女子私下与人跑了,也就没了下文,如今刘家二老还在挑选,说不准今年就能迎进来。”“……”原来姐姐的日子也如此不堪啊,可这种事她却也帮不上忙。外面的天色渐渐转暗,至戌时,雨水转大,君家大姐夫撑伞而来,见到君锦便问妻子的情况,他是刚才知道妻子生病,还以为她们半路下船只是累了,谁知是妻子半路病了。“哎呀,秋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刘子岩怪责起秋宴的不是。秋宴低头不语。君锦垂手放下门帘,不打扰他们了。撑起小伞,提裙步出小屋,沿着卵石铺设的小道蜿蜒而出,串成珠的雨滴打在竹叶上,悉悉索索,侍卫远远跟在她身后,光着脑袋任雨淋,君锦忍不住停下脚步,心想这么让他淋下去也不是办法,命令他回去他定然是不会听的,还是早早找个躲雨的地方吧,省得把他淋出毛病来。这周老夫人真是爱竹之人,整栋院子几乎被青竹淹没,奇怪的是,置身其中竟不会觉得压抑,也许是青竹的布局高低起伏吧。嚯——只顾着左右顾盼,到忘了看前面,伞边差点撞到人,就见那远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倏然飘到她身旁,右手的食指、拇指卷成钩状,抵在来人的咽喉处,当然,对方的侍卫也没让他得到多少好处,剑尖指在他的心口,这场面真是——小题大做!“周将军见谅。”君锦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然后向自己撞到的人福身道歉。她撞到的正是那位白日里与罗瞻谈笑风生的周蜀,现下,他正一身湿漉,儒雅的气质早已在雨水下湮灭,剩下的只有那凛凛的眼神,这人——绝对不若外表那般儒雅。“雨寒风凉,夫人多加小心。”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也一径的文质。君锦不好回答陌生人的关心,只点头带过,好在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罗瞻,赶紧走上前去,把伞撑到他的头顶,低道:“怎么不撑伞?”这些男人难道都喜欢淋雨?罗瞻没答话,只是抬手接过她手中的小伞,免得她要举老高——这东西只有女人才会用吧?“罗老弟,先到草舍更衣,为兄让人备了桌薄酒,咱们好好聊聊。”罗瞻颔首。***这还是罗瞻第一次穿儒袍,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他本就不是个爱穿新衣的人,往时君锦亲手给他做得新衣都是穿在里面弄旧了,才穿到外面来,而且他穿战袍的时间更多,这种儒袍长衫根本不入他的眼,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湿透,他根本不会换这种衣服,繁琐的要命,还是北方的长袍舒服又方便。君锦替他系好玉带,上下打量一番,还真有几分威势呢,见他颇不习惯,开口赞道:“这长衫穿着好看,回去要给你做几身。”“你身子没事吧?”罗瞻更担心她有没有生病。“我如今可是北方的壮媳妇儿,不过一点小雨,怎会有事。”她的身体比之前做姑娘时可好多了,“到是姐姐,可能要病上几天了。”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给他擦拭头发,“那周蜀怎会知道我们来了丽阳?”罗瞻偏一下头,咬住妻子的小指肚,“到了吴杭地界,他就知道我们的行踪,恰好他也在丽阳,到省了不少麻烦。”“你们还要继续合盟?”从他的口中救出自己的小指,继续擦拭他的头发。“田序的势力太大,不合盟,我们会被个个击破。”揪着他一缕发缠在指间,“夫君今日好口才啊。”尤其那句“民无狼性,遍地犬吠”,真是骂尽了天下儒士,“得罪了读书人,他们会让你遗臭万年的。”不过相信他也不在乎。“吃不尽百年谷,我活不了千年万年,怕他们做什么?”拿过妻子手里的棉布,自个擦头发——她踮着脚太辛苦。湿发散乱,又穿了身儒袍,完全没了往日的气势,到还真有几分文气,君锦忍不住捧住他的脸——这模样还真是她少女时中意的男子样子,“你这个样子跟睿儿好像。”有儿子那般的脸庞,甚至稚气,回去一定要让儿子穿得书生气一点,兴许罗家也可以做成书香门第也说不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