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原可在外面?”“夫人只管吩咐。”陆原在书房门外回禀——自玉兰山那场虚惊之后,陆原再不敢轻易离开半步。“你暗中跟着送信的人,看他们都做些什么,回来复我,记得千万不要让他们发觉。”“属下这就派人——”话被君锦打断。“你亲自去。”“属下是授命保护夫人的。”上次玉兰山一劫后,他被将军垂训地无地自容,再不敢轻离夫人半步。“我不出门,没人敢轻易来犯,你只跟踪他们一日即可。”因为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回去——“……是。”陆原只好同意。他一离开,君锦低头再看一遍书信,该怎么回呢?***陆原跟踪的结果是——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很广,但表面看似乎只是简单的购置北货,询问些无聊家常而已,并没什么奇特之处,倒是身手都相当不错,即使陆原这般的功夫,也不敢靠得太近,他们的警觉性很高。刘家虽是富庶之家,但不可能有这种身手的下人,尤其还是这么普通的信使,可见当中问题不小啊……隔日一早,君锦在花厅召见了那三个“刘家信使”。君锦摆出了主母之姿,状似无意道:“我还有几样东西要带给大姐,此刻正在云州运来的途中,你们且在燕州再住上三五天,待东西备好,一并带与大姐。”三人自然无可推辞。待三人退下,君锦招来陆原,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大同皮货的尤管事,让他即刻按信上所说的办理。”陆原不明夫人要做什么,但也只能奉命行事。大约五日后,北货街的趣闻妙传——罗家主母打翻醋坛,在府里大发脾气,硬是自云州将罗瞻赠予林家小姐的礼物要回来,并胡搅蛮缠写信给战事正忙的罗瞻大闹,听说罗瞻回信叱责了妻子一番,这传言委实好笑,因为好笑,所以传得颇快,罗武安惧内这名头是坐实了。***“娘子干吗非要败坏自个的名声?”在得知整件事后,阿莹很奇怪君锦的做法。一旁的陆原也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数日前让尤管事做得就是这件事,只是为什么?君锦的纤指在书案上交替着敲击几下,“我这是遂人所愿,既然有人想知道武安的近况,何不从了他的心呢,也省得他们打听地那么辛苦。”恐怕城里不只那三个信使,还有更多人在打听罗瞻的动向——这就是说,前线有了什么异样。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至少先虚晃一招——可惜了她那块好玉——前日里她将一件心爱的玉饰扔到院子里“发脾气”,当下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当真以为将军又做了什么惹怒夫人的事。……她似乎很对不住林铃,居然平白又利用了她一次,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情势所迫,一时间她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发脾气,方才利用了女人之间的这点事。 “夫人,刘府信使在花厅侯禀。”香坠儿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前日里夫人看过一封书信后,突然勃然大怒,连续几天脸色都不好看,即使是她也不敢轻易涉险,怕哪里不顺眼,被夫人训斥一顿。想来必定又是将军做了什么事惹夫人生气了,这两天外面有不少风言风语,看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将军也真是的,有这么漂亮又持家有道的夫人,他怎么还不满足,男人啊,唉!“先给他们上茶,我换身衣裳再过去。”“是。”香坠儿退下。同样是花厅,同样那三个信使,君锦意兴阑珊地将要带回给姐姐的东西一一交给那三人,待他们刚一退下,便交待陆原跟踪他们至城外。傍晚时分,陆原回身复命,“果如夫人所料,不只那送信的三人,城外十里的惦集镇上,还有十多人等着与他们汇合。”君锦听完此话,翻账本的手停在了当下,眼神晦暗不明……大姐腹中的孩儿果真是那人的,只是不知姐姐是否知道他在利用她来打探武安的消息……姐姐,千万不要,若你也背我而去,我该怎么办?“陆原,前线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周蜀亲自派人打探罗府消息,定然是武安出了什么事,他的生死不但关系着燕云一地的安危,更关系着罗、田两家鏖战的倾向,所以周蜀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吧?“夫人只管安心,将军他——”被君锦的眼神止住话尾。“不用了,你什么也不要再说。”他的生死既然那么重要,定然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即使是她,也会有受制于人的时候,毕竟除了他,她还有不少在乎的人,孩子、亲人、朋友,每一个都不能出现危险,所以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陆原低头,夫人果真是夫人,如果说先前他还会因为她在生活上的挑剔、商人的小市侩,以及出身不以为然(他起先是对她有个人成见的,并曾一度认定通晓大义的林小姐更适合将军),在跟随她之后,诸多事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位行事低调,几乎从不出头的夫人果真配得上燕云女主人的头衔,而且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女人的狭私小报复,不过她却为将军做了不少事,而且还是大事,若没人说,恐怕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吧?女人是依赖男人而活,反过来,男人也一样依赖着女人和家在活,贤妻不一定非要通晓大义、举案齐眉,像夫人这般对丈夫小肚鸡肠,跟对手小施心计,不害人但也不轻易被人害的女子,确实值得将军视之为唯一,幸运的人焉知不是让人幸运的人?他很想告诉她前线多么凶险,但不能,也不愿…… ☆、六十六 突如其来的变故“逃难”这两个字似乎未曾在君锦的人生里出现过,即使当年大周欲亡,她也能安然自在地做着她的大家闺秀,衣食住行没有因嘈杂的乱世而受半分影响,但自从遇到罗瞻后,她的人生似乎就出现了严重的偏颇——在林岭风餐露宿,到延州家破人亡,居鹿山更是几乎倾巢而覆,如今还头一次尝到了何谓“逃难”。深秋时分,前线传来捷报——罗军攻克重镇东仓,未及庆祝,燕州便遭遇了重兵围堵——罗、周联盟瓦解,周蜀联合西侯赵家共灭罗武安,所举得义旗由“讨田贼”改成“讨罗匪”,连横遭遇合纵,罗武安在与田军生死决战时,被同伙出卖,与此同时,林岭外的胡人也接续南下,罗家的燕云政权霎时杵在四面楚歌之中。政权没有君子小人之说,有的只是利益分配。不管罗武安如何防范,这结局仍是在所难免,想变强就必须要面对这种四面楚歌的局面,没有任何强者是一帆风顺的,所以不管他如何神勇,依旧要面对失败二字。没人知道罗武安现在身置何处,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丝毫没有头绪。但在离开燕州的第十天,罗夫人君氏终于得到丈夫那边传来的消息——请她远赴大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