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南自然是高兴的,这是他的第六个儿子,正打算起身去看看,谁知殿外又来了捷报——前门侍卫举着绑红绸的竹管,一口气跑上了台阶,跪倒在地:“陛下,西北捷报!”尉迟南正站在龙案旁,还没下台阶,一旁的莫函手里还拿着点心,没来得及放下,因为激动,身子半跪不跪的,动作停滞。“念!”尉迟南重重一挥手。侍卫抽出竹管中的羊皮战报,高声念诵:“征北将军莫平奴率一千五百骑兵,于十一月末,越关河,击溃匈人右贤王——乌维所部骑兵,歼敌五百五十三人,俘一百零七人,缴获战马、牛羊各百头,毡帐、皮货近五百张。”短短数句,却是这个新年来,最让尉迟南血脉膨胀的好消息,“好,打得好!”这一仗赢得不算大,却让很多麻烦迎刃而解,尉迟南第一次笑得如此高兴。一旁的莫函也笑笑,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赢了,这一场迅战,平奴打得及时,赢得及时,皇上的难题解决了,莫家也算是保住了,否则又不知道要引出多少事来。莫函终于是将点心送进了嘴里,咀嚼着其中的甜味……一场捷报,一个婴孩,新年伊始,皇家可谓双喜临门。尉迟南第六子,取名泰宣,因为出生即带来了捷报,被众人誉为福子,单卿也因此晋升为昭容,位列九嫔,纵身一跃就跃到了莫蓉的前头,令人艳羡不已。满月宴上,单卿的景乐苑内热闹非凡。什么叫守的云开见日月?单卿就是个最佳实例,一个廷尉府的奴婢,几经苦楚,终于熬到了如今的地位,多么不容易。望着主位旁的单卿怀抱麟儿,一脸温柔笑意,莫蓉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卫罗,今天巧了,她们俩的位子靠在一起,“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勾了粒樱桃,捏在指间玩耍。“好多了,多谢你的关心。”视线停在了莫蓉近六个月的肚子上,唇角微扬,“还没有恭喜你。”也伸手捏了一粒樱桃,放在掌间观赏,视线从莫蓉的肚子上移到了主位旁的单卿身上,“你再不荣升,可就要天天向她行礼了。”莫蓉的婕妤封号在九嫔之外,按规矩,是该向单卿行礼。“那又有何不可呢?”礼节法度,她向来不会有丝毫懈怠,向谁行礼,有什么好在乎的?“你到是真想得开。”卫罗笑着,视线停在手心的樱桃上。“当然,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想不开,自然会去磨平那些带棱带角的,我又何必去插手这种无为的事呢?”单卿的荣升,恐怕最不高兴的应该是她卫罗。莫函授命暗查各部属官之际,也稍微探知了一些廷尉张延的底子——卫家抓住了张延的一些把柄,让他不得不护着卫家的旧势力。然而张延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让人一辈子拿把柄要挟他,所以他一边跟卫家虚与委蛇,一边试图摆脱卫家,此时此刻,单卿诞下龙子,张延当然要想入非非了,卫家不赶快收网,恐怕这条泥鳅就要溜出来了。“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单卿来到莫蓉、卫罗的座前,先是给卫罗行了个礼,之后又要给莫蓉行礼,却被一旁的婆子托住,那婆子笑笑,只是悄声对单卿说了句:“这是规矩。”声音很小,但嘴形上还是看得出来的。卫罗瞧了瞧莫蓉,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趣味,就要看她怎么跟这个单卿行礼。莫蓉不慌不忙,扶着桌案起身,向单卿微微福了一礼。单卿显得惊慌失措,“姐姐这是做什么?!不是折煞妹妹嘛,再说你这身子也不宜多动啊。”忙不迭地伸手来搀。可巧,尉迟南跟太子等一行人刚好到场,见到这情势,不免蹙眉。一旁的卫罗早就看到了尉迟南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渐渐深浓,手掌半翻,掌间的樱桃倏然滚落。莫蓉瞧着那滚落的樱桃,低下眼睑,要陪她一起玩吗?“哦。”轻吟半声,害一旁的庞朵赶紧来搀,怕她起得太猛,闪到了哪里。“怎么了?”尉迟南过来,“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了嘛,你这个样子碰到、撞到了,怎么行?”“没事,坐久了,腿太麻。”在他的搀扶下,又挨着桌案缓缓坐了下来。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交汇颇为有趣,先是在莫蓉与尉迟南身上,之后又转到了单卿的身上,虽然极不喜欢尉迟南与莫蓉之间的那种“正常到随意的交流”,但却极喜欢看单卿被冷落到一旁的场景。见莫蓉安然无恙,尉迟南转身去看小儿子去了。单卿看一眼卫罗与莫蓉,表情中看不出喜怒,点点头,也跟在了尉迟南的身后。莫蓉弯身将跪榻旁的樱桃捡起来,递还给卫罗,卫罗看看手中的樱桃——一笑了之。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联手玩这种女人的小心机,虽说没什么意思,但心里到真是挺畅快,可见女人的虚荣心与报复心是挺可怕的。单卿,如果她刚刚不玩那手“行礼”的戏码,也就不会有卫、莫这出联合演出,小小的玩闹而已,算不上争斗。笑,依旧是笑,为什么这两个女人总是在笑?单卿的视线定在不远处那两个女人的身上,深深吸一口气,嘴角硬是勾出了一抹笑纹——她们笑,她也绝对不会哭。 六十二 陨星卫罗动手很快,也就是皇六子泰宣刚满三个月的当口,朝廷里开始有人检举廷尉张延……事情闹腾了个把月后,虽然不了了之,但很明显,景乐苑那边安静了许多,正如莫蓉所猜测到的,卫家肯定抓着张延的某个痛处,让他不得不就范……开春以来,朝廷里安静的很。西北捷报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京城,人们为之振奋的同时,也对莫平奴大加颂扬,在这种情势下,反战的潮声悄悄被淹没,没人会选在这种群情激奋的时刻逆水而行,有心人只是悄悄将情绪压在心中,等待时机。时间久的很,不必争在一时一刻,就看这场大战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朝廷里消停了,尉迟南也轻松了许多,甚至有时间招来几个儿子煮茶论剑。他至今为止已诞六子,长子宏已满十八岁,六子宣却只有四个月大,几个儿子依次排座下来,个个相貌堂堂,气宇不凡,这么看看到也挺让他这个为人父的高兴。早春的傍晚,霞彩满天,止戈亭外,尉迟南扎开马步,单手比剑,对面站着长子宏。这已经是第二个回合,泰宏尚未能近父亲的身,如果这个回合他再败下来,那么,亭子里的那把青铜古剑他就拿不到了。泰宏横剑,围着父亲缓缓走动,想从中找出一处破绽……此时,微风乍起,霞彩转灰,西南天边一颗星子明亮无比。年仅七岁的皇四子泰康拉了拉一旁的三哥泰丰,“三哥,天上有颗大星星。”因为有父亲在,小男孩的声音不敢太大,但他这不合时宜的题外话还是得了三哥一瞪,让他不要讲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