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陆跟陈耀接着开玩笑,无非是气管炎的同病相怜。陈耀摇摇头,忽然问,“你……对,你去见过那个姚韶庭吗?”陈耀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自己也不习惯。关陆下意识咬了下烟蒂,然后换手指夹着烟,笑说,“老陈,可以嘛。我都没想到你会跟我提这个。”陈耀见他那样,也懂了,说你心里有底就好,我本也没想过提的。他们在怀昌又住了一晚,次日中午后回的宣台。苏樱不在,据说是跟她的表舅刘荣在去地中海玩玩,再三天才回来。苏嘉媛有意让女儿与一些靠得住的亲属多来往,毕竟她得女晚,担心几十年后自己老了去了,苏樱结婚生子却无所依靠。苏家只有吴怀莘在。他看关陆回来,先问他吃过饭没有。关陆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捡了两块小曲奇,嘴里说,“我不饿,这不是不耽误,一回来就找您‘谈心’吗。”吴怀莘失笑,说你坐一坐,我喝完这杯茶。花厅是苏家比较公共的地方,吴怀莘领关陆去了他的书房。关陆进门,环顾那些高度夸张的书架,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我干妈的意思?”吴怀莘照实答,“你干妈这两天还在忙。”关陆就乐了,说哦,那是说等她不忙了还得再审我一轮,我能不能越过中审进最高人民法院?吴怀莘这回没有笑,他微微沉吟,含蓄地跟关陆说,“我最开始,以为你和魏南是类似于精神伴侣的状态。”这时候,魏南身上的吻痕还没消全。关陆想了想,告诉吴怀莘,“我和他都不完美。我们不是柏拉图,我也不信柏拉图那一套。”吴怀莘看他坚决,换了个话题,问,“小陆,他同你讲过姚韶庭吗?”关陆诧异了一下,怕这诧异被他误解,就笑说吴叔叔,这属于历史遗留性问题,我都有。只差一点,你就成了第一个跟我提这个的人。吴怀莘仍是凝重,关陆正经起来,交代,“不用他讲,我知道。连前妻都不是,只是订婚对象。后来她不是取消婚约了吗。”吴怀莘看着他。吴怀莘说,“你还是不懂,我并不是想对魏南的过去下什么评断,不过小陆,我一直觉得,你和韶庭,有很多相似点。”关陆想说,您搞清楚,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可没开口,又冷静下来,问,“您究竟想讲什么?”吴怀莘道,聪明、好胜、认同强者、追寻刺激,她和你实在很像。取消婚约以后,她用十年来恢复。而你呢,吴怀莘问,“你是不是也感觉累了?或者因为得到太难,所以不甘放手。那么五年呢,十年呢?有一天,你真的累到无法继续只能放手,又要花多少时间来恢复?”这一箭来得又准又狠。关陆有点后悔急着找吴怀莘谈这个问题。他维持镇定,吴怀莘心软了,说,“小陆,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是在劝你分。”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关陆抬头。表情是看惯了的、笑得洒脱的样子,吴怀莘却不由心中一跳。果然,关陆道,“这些话您不该现在跟我说,说了也没用。有些事,真是命里定下的。该我的,我担着,逃不掉。到穷途末路也没怨天尤人的资格。”“至于累不累,”关陆盯着他笑,“这个家里您是最不该问的人。和我干妈这么多年下来,您又累不累?”32那场谈话,关陆最终扳回一城。赢得不好看,越想越扫兴。回房后,懒得干其他事,开了电脑在几个针锋相对的时事博客与万花筒似的网络相册间游走。评论完江师姐的博文,已近十点。关陆收拾包时翻出那本科幻小说,才记得拿去找魏南。魏南像是刚忙完,衣服还没换。关陆把书递给他,问你看不看。那书叙事太跳跃,魏南当然没要。关陆理所当然地往他床上坐,说,“帮你拿的,你不看就帮我还呗。”这是明摆着不打算挪窝了。魏南问,“怎么回事?”关陆有点文不对题,他说,“我是不是有点窝里横啊?”魏南看出他是不愿这时去多找吴怀莘,想来今天下午谈得不甚愉快。如今是让魏南去做好人。在耍横这件事上,关陆是少见的对内对外如一。魏南皱了皱眉,拿着书去了。书房里亮着灯,魏南敲门,还书。吴怀莘见是他,有些意外。魏南扫了眼室内,见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相册,相册边还有眼镜,便补了一句,“打扰了。”吴怀莘却道,“我一个人也是空坐,你要愿意,不如陪我下盘棋。”魏南尚在沉吟,吴怀莘笑道,“这回不是西洋棋,你更擅长围棋吧?”情势如此,魏南也就从命了。吴怀莘从书柜底拿出常年不用的棋盘、棋子,因为他是长辈,不必猜子,由他执黑。下了几手,魏南看出来了,吴怀莘西洋棋下得好,围棋马马虎虎。棋力与关陆相当,却不似关陆凶险难缠。大抵是棋品如人品,他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吴怀莘看得出魏南有意让他,下到一半,笑起来,说,“我记得小陆不喜欢围棋。”魏南放下棋子,“他喜欢赢,喜欢热闹。”吴怀莘微笑,道,“我还记得,小陆刚来家里那两年,对我很抵触。”魏南手上的动作迟了一下,吴怀莘道,“没想到吗?现在是看不出来了。那时候,他觉得嘉媛是被强迫跟我结婚的。叫我一声‘吴叔叔’,也是看在他干妈份上。”魏南道,“他也把您视为长辈。”吴怀莘落了颗棋子,说现在是。毕竟他,太独了,一怕人干涉,二怕人对他好。为他着想到干涉他的地步,他不舒服,也要让别人不舒服。这一点其实很像他干妈。我已经习惯了。魏南想,关陆性格之所以这么多问题,确实受成长环境的影响。吴怀莘又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看起来乐天知命,性格还是悲观。七、八岁时病过一场,居然自己写好遗书……吴怀莘摇头笑笑,如果不是他干妈读故事给他听,谁也发现不了,遗书压在他枕头底下。说来也是,嘉媛只给他讲过故事,连对樱樱也不曾如此。他们都没有放多少心思在棋盘上。吴怀莘道,“我劝过他干妈,不要管。到底不是亲母子,管又有什么用。”他叹息一声,不过,我希望你能体谅她。毕竟,她可能是这世上,和小陆最彼此重视的亲人了。魏南说,“请您放心。”在点算目数后,又提了个问题,关陆为什么会去景安?用任良的话说,大学四年,关陆掉钱眼里了,挤出时间学习只为奖学金。他割断了与苏家的联系。魏南原以为,关陆与苏嘉媛不亲,成年后不愿过多牵扯,是以远走景安。现在看来,恰恰相反。吴怀莘将棋盘和棋子分开收好,说有一个原因,还算有趣。他坐下道,“小陆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很喜欢他。每天课间给他送水果,放学跟他回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