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信不信,其实无所谓。关陆也没指望他会信。魏南递退烧药给关陆,关陆没接,盯了会儿他手上的药,考虑说,“专家研究表示,乱吃退烧药会导致智力下降。”魏南一听就皱眉,关陆平常不病不痛的时候,没少拿所谓专家开涮,到这节骨眼上反倒言必推专家。魏南拿药盒给关陆,关陆把他晾着,看看药盒,再回望他,态度张扬又专注,呲牙似的,摆明了是故意。魏南瞥他一眼,勉强耐下性子打开药盒,按说明倒出两片药来,道,“你已经够聪明了。”关陆嘿嘿一笑,这才从善如流地接了。他不怕吃药,只是嫌吃药麻烦。关陆含着药片,一口水灌下去,就想撑起精神和魏南讲话。或许是退烧药的药力上来,没说几句,关陆的声音渐渐变低。魏南把水杯放在床头,告诉他,“困就接着睡。”关陆确实身体好,抵抗力强。当晚出了些汗,热度退了。体温偏高,却也接近正常范围。他昨夜和衣而卧,一身狼狈,今天爬起床就去洗漱。魏南出门看见他的时候,关陆的头发还湿着,被他一通揉擦,弄得有些凌乱。关陆站门口和魏南说了两句话,魏南透过门,看见他床上空空,问他怎么回事。关陆打个哈欠,“昨天弄太乱,刚看见Celine,让她顺便拿去洗了。”他穿一T恤,套一条灰白的运动裤,懒洋洋地靠门框站。魏南看关陆这样子,想提醒他,不过提醒也晚了,就没说,只让他收拾好了下楼吃早饭。今天年二八,苏家吃面点,早餐是粥和现蒸的小馒头、银丝卷、枣糕。关陆下楼,人都到齐了。苏女士在和家务助理说话。等苏女士回头,看关陆一副纵欲过度的尊容,一大早去洗澡,又让人换洗床品,那脸色便转变得相当微妙。关陆在苏家这段日子,平心而论,那是非常谨慎。跟地下情似的,要越点男男大防,还得事前克制,事后清场。关陆自我感觉,来这儿不像做儿子的,倒像当孙子的。因为他昨晚没做贼,不心虚,并没想太多,看见他干妈的表情,才领悟到之前魏南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这种事没法提,更无法辩解,好在关陆脸皮够厚。今天苏家所有人都在,吴怀莘提议下棋,关陆想想闲着没事,就响应了。十一点多,魏南接了个电话。他这边刚结束,就看见关陆也走出客厅,手上还拿着烟。没等魏南说,关陆自觉地深吸一口,把剩下大半根摁灭了。他看看魏南手机,问,“谁?”魏南说,“张建军家里。”关陆哦一声,挥散烟气,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装一张卡进去。关陆会记得给苏樱压岁钱,不一定能记买红包。这红包还是吴怀莘替他准备了,刚才拿给他的。关陆知会魏南,“过两天要给苏樱压岁,我替你出了啊。”他折一下,封完口,又笑了,说我记得八十年代,MTV还是哪儿的市场营销针对青少年不断增长的购买力做了调研,给这种钱起了个名字,gui □□。意思是“我没空陪你玩儿,所以你自己拿着预付卡上网爱买什么买什么”。关陆说着,和魏南对视一刹,就想,幸亏没造子孙孽。关陆很早明白何谓任性终不失性,却到如今才猜懂,为何多情必至寡情。他们待彼此的温柔、容忍已至极限,这样的关系中,原就不允许一个第三方凭空出现,分薄双方太难得的感情。他和魏南都不是适合做父亲的人。投胎好如苏樱,关陆有时看着,都觉得小丫头可怜。如果哪个小孩真成了他和魏南的义务,那孩子指定要比苏樱可怜百八十倍。人心这码事,本就没有一碗水端平。他既已对一个人多情,对其余种种人事,难免有寡情的时候。两人站外面说了几句,关陆提到卡内金额,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而言,绝不是个随便的数目。这段日子,关陆花钱大手大脚的,想来财政略有压力。魏南笑了一下,有心问,“没人给你?”关陆听出魏南的潜台词,抬了抬眼,心说我倒是敢要,由你给又算怎么回事啊?于是手臂一抱,回敬曰,免了,经济问题事小,别乱了辈分。下午天气晴朗,风不大,站久了还是有些冷。魏南见他穿得不多,问他不是下棋吗,怎么还不回去。关陆半转头,望里面一眼,玩着打火机说,“不下了。刚发现,和吴叔叔下吧,赢他我不好意思,让他他不好意思。”总之,就是本来不知做什么好,下棋不知怎么做好。吴怀莘也发现了这情况,主动提出,老城区这几天有舞龙舞狮,关陆少回宣台,明天可以去看个热闹。关陆说,反正我打算去,你来不来随你。吴怀莘爱静,苏嘉媛更不可能赴那种人山人海听锣鼓的集会。就连苏小小姐,也学妈妈嫌闹,不愿同行。魏南原想压着关陆安安定定休息两天,可听他口气,不出门放风,实在憋得难受。第二天,两人就去了老城区。宣台的老城区有几条街是保存下来的民俗街,街道不宽,逢着年庆,满满的都是人,像下了一整锅饺子。关陆走得又快,不断和人擦肩而过,还能分出心来看路边的摊点。路边多是卖各种吃食,最多的是糖画和糖葫芦。其余锅煎油炸、蘸糖泡汤,看着有趣,却不好吃。魏南跟着他,他们吃了午餐才出来的,关陆在卖烤红薯的炉车前停下来看看,因为不饿,没买。而是进了家小咖啡店,端着咖啡出来,忽然笑起来,示意魏南看人家店门口的牌子。那广告简直可视作感情绑架的范例。牌上赫然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舞龙舞狮表演在老城区的迎祥寺,关陆有方向感,往里走,过了摆玉牌、铜像、铜币摊,锣鼓声渐大。寺周围,很有几家卖香烛的。树下有一家,“残疾人卖香”。关陆就在那摊上买了一把,随香客入寺。魏南看着,他进大殿打了一转就走。到大香炉边,才借着烛火,把手里的三柱香点燃,插进香炉中。倒也不像旁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拜了佛总要许上几个心愿。走的时候,关陆开车绕到庙后面的那一片店铺,搬了不少烟花爆竹上车。这么一来,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到苏家,吴怀莘很惊讶,说我们家只有樱樱要放烟花,怎么买了这么多?关陆就弯下腰,捏了下苏樱的脸,说,让她放,她放不完的,我来。苏樱兴奋地去看他买的烟花,关陆又出去抽烟。没抽上几口,魏南来了,他只好把烟灭掉,连魏南试他体温都慢了半拍才抬头回视。关陆体温正常。魏南收回手,问,“在想什么?”关陆一扬下巴,朝苏樱的方向,“她挺开心的,过两天有烟花看。”剩下半句话,问魏南,“你以前过年,有什么好看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