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期家境好,算得上书香世家,把程期养成了处处得体的男人,他很会玩乐,学业事业也很拿的住,是真正人人都欣赏,想与他交好的人,在人群中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一呼百应。这样的程期当时能喜欢上自己,真的莫名其妙,直到现在,两人分手多年还是要好的朋友,他都觉得奇妙。他知道程期在人际交往上很有尺度,很沉稳,就像圆圈最当中的圆心,把每个人与自己的关系都控制在应该归属的位置,跟每个人都保持着客观距离,运筹帷幄,大家风范。自己却有幸被他归纳到最相近的圆圈里。温让被他温柔对待了许多年,差点都忘了内心冷感才是这个男人真实的性情。何必呢。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自己实在不值当。ldquo这学期快结束了,假期有什么打算?rdquo程期的问话拉回温让散漫的思考,他想了想,说:ldquo组里有个新项目,可能要跟进,不过也不是大事儿,用不上我多少。rdquo他用眼神询问程期怎么了,程期抿了口酒,说:ldquo老太太这两年闲下来了,最近在折腾想弄个杂志,文学类的,也不学术,很开放,当个乐子,只面向校内,就想着能给学校的学生们做个引路刊。rdquo温让对程期奶奶是很尊重的,老教授确实一生都在为学术和教育做贡献,这所学校ldquo名校rdquo牌匾的功勋章里,她实实在在担得起一些分量。ldquo教授真是让人起敬。rdquo温让由衷赞叹。程期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笑说:ldquo老人家之前还念过你,你不是也做过她学生么,有闲情的话,你给贡献点儿稿子?rdquo这是抬高温让了,老教授一生栽育桃李无数,按辈分儿排起来都不知道多少前辈愿意尽上一份心意,实在数不上他,他心里明白,这是程期在中间给他说了好话。程期见他确实有些惶然的神色,也不再往细了说,反正离落实也还早。他拍拍温让的肩:ldquo瞧你,写点儿东西而已,还没定论呢,以后再说。rdquo第009章温让所在的学校,种了很多石榴树。五月份正是石榴树的花期,他的办公桌挨着窗口,每次一抬头都能看到成片娇嫩的石榴花,生机勃勃地冲他招摇着崭新旺盛的生命和美丽。在温让眼里,这些花都蘸着血。五号二十五号是永恒的时间折点,那是十七年前他弄丢温良的日子,自那时起,经历的每一个五月二十五,对他来说都是漫长的凌迟死刑。温让支着下巴面对那些无辜的花儿怔愣,他觉得他的四季和时间,跟常人比较起来大概都是本末倒置的,五月是他的严冬,他像苟活的蝼蚁,像嶙峋的猫狗一样,缩着尾巴,踮着脚尖儿熬过每个五月,抱着不受控制的噩梦与痛苦,咀嚼着自己的罪责熬过五月二十五,然后才是属于他的、自欺欺人的ldquo开春了rdquo。他试着研究过小孩子的记忆一般都从哪个年龄开始扎根,他回想自己的记忆源头,绞死了所有的脑细胞,勉强想起第一件有印象的事也只是上幼儿园的时候,大概五岁左右,有天温父骑着自行车接他回家,他在后座上不老实,将脚后跟儿卡进了车轮里,疼得直不起腿。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后脚根儿上被医生抹了紫药水儿,现在还留着一块疤。记忆里的画面都是上帝视角,没有时间轴,许多含混零碎的画面都交织冲撞在一起,甚至让他怀疑一些模糊如梦境般的回忆究竟有没有真实发生过。温让总在想,温良丢的时候那么小,在他四岁的小头颅里,能记住多少事?他如果平安长大了,现在还记得自己么?哪怕记着最后自己凶他的画面也好,不然万一哪天他找到了温良,温良却什么都忘了,不愿意认他,不愿意回家,可怎么办啊。明明小时候的温良被自己抱在怀里,软糯又粘人,是会奶声奶气喊自己ldquo哥哥rdquo的。他机械地做着手上的工作,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让他越发颓丧难过,仿佛温良真的不愿意认他,仿佛温良已经找到了似的。竟让他有些委屈起来。打开网页,新刷出的几条寻家启示并没有与温良条件接近的孩子。温让僵硬地点着鼠标想,如果温良不认他helliphellip算了。哪有什么可想的。温让困倦地将双手握拳顶在眉心,能找到就已经是要磕头拜佛的事了。今天上午他有两节大课,第二节 课在另一栋教学楼,他赶到的时候,学生们已经熙熙攘攘坐在教室,温让对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从文件夹里取出点名册开始点名。喊到ldquo李子旭rdquo的时候,底下传来的那声ldquo到rdquo,实在有些耳熟。温让往声源看过去,沈既拾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镇静地看着他。这明显是来给朋友替课了。温让有些想笑,没有拆穿,低头继续读点名册。学生里坐着炮友,这上课的感觉很微妙,可怎么也比第一次在教室见到沈既拾,那毫无防备地慌张要好的多。他尽量不与沈既拾对视,保持平常上课的节奏讲读课件,余光却能感受到沈既拾在这一个半小时里,一直看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课有多感兴趣似的。温让想起两人前几天尴尬的分别,腰部不由一阵酸痛。ldquo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下课了。rdquo说完这句话,学生们轰轰隆隆起身,嘈杂地离开教室,温让慢慢收拾着课件,等他关上电脑整理妥当,教室里就只剩下他和沈既拾两个人。沈既拾双手插兜,靠在第一排桌子前看他,模样潇洒俊朗。温让这才敢与他对视,他挑挑眉,轻声笑说:ldquo你来给人替课,好歹也带本书装个样子吧。rdquo沈既拾有些不好意思,他能感觉出来温让的精神状态不好,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乏。他还在为那天惹哭温让感到愧疚,道歉的话也不好开口,本想过几天再约温让出来见面,让尴尬被时间缓冲一下,谁成想今天替其他专业的同学上个课,竟然正撞到温让。ldquo一起吃饭?rdquo他想了想,问。温让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摇头:ldquo不行,要开会。rdquoldquo晚上呢?rdquo晚上helliphellip温让盯着沈既拾挺拓的眉眼,他鼻梁高,眼窝比别人也深一些,双眼皮十分惹人怜爱,衬托得那双眼睛像湖水一样荡漾,湖水里面则潜着什么扑朔危险的湖怪,泛着天真又邪气的神采。可这人的气质总是让人觉得莫名可靠和沉稳。今天是五月二十五号,温让要回家吃晚饭。但他不想一个人睡觉。ldquo晚上我要回家陪爸妈吃饭。rdquo温让抬脚往外走,边说:ldquo吃完饭找你。rdquo沈既拾便冲他笑了,眼睛弯弯的,嘴唇也弯弯的,像是找家长讨糖,得到了满意结果的小孩子。温让坐在会议室的凳子上了还在想,沈既拾的嘴唇实在生得很好,笑起来就让人很想亲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