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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建国的内脏又抽痛一下。扶着墙慢慢蹲下,把散落的衣物收拢——说是衣服,其实多半只能算是些七零八落的破布条碎布片,厉建国拿在手中,心里直犯嘀咕:西装裤诶,撕成这个样子……我有这么禽兽?有这么凶?有这么暴力?这么一面想着,一面茫然地信步往前走。理论上目的地是厨房后面的洗衣房,可越走腿越软,一歪一歪地撞在墙上。不多时,有个东西从衣服堆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厉建国低头一看。赶紧俯身捡,猛下猛上,站直的时候就不由头晕目眩,他靠着墙喘了一会,把那东西贴在心口上:那是从他贴身的衣服里滑出来的,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是护身符。苏晏给的。从高二那年春节,他带着苏晏去游乐场玩,在摩天轮上,苏晏给他了他近郊大清山慈航寺求来的护身符。很早就起床。在寺门口等着排队。一步一跪进去求来的。那之后,苏晏每年正初一都去。他其实很贪觉。鲜少能自觉早起。但这一天总是不到五点爬起来。上山的路不好走。临到末尾一段得下来徒步。苏晏每次去完,回来直到年初七都懒洋洋的,到哪儿都喊腿酸,撒娇要抱着走。后来他当了家,索性出钱,直接把大路修到山门口,还给建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但即便如此,拥挤、烟熏火燎、跪拜,却都是省不了的。厉家过年规矩多。每年一次,厉苛死盯着,跑不掉。厉建国想去陪苏晏都不可得。往往苏晏已经下山了,厉建国这边事情还没完——于是苏晏就跑到厉家主宅门外等他,隔一会儿就来张望一下,因为起得太早头发时常没整好,小小一撮浅棕色的毛顶在脑门上左摇右摆,还非当谁看不到他似的,可爱得直戳心窝。还一定要亲手给厉建国换新符,把旧的收起来供到厉建国母亲的灵台上,踮着脚系上新的,再在脸颊旁边“吧嗒”一个湿漉漉的吻:“阿国哥哥一年平安!”后来大了。管公司也很忙。厉建国总以为这惯例不知哪一年就要停。谁想总没停。今年也是。欧洲和美国都是不过春节的。苏晏那边开始准备进军时尚业,准备春装发布之类的内容,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住在公司。厉建国总以为今年他不会来。和里面亲戚周旋得久一点。结果出门来就看到苏晏的车停在家门口树下,苏晏把车座放斜,倒穿着风衣外套当被子,歪着脑袋睡得口水都漏出来,手里还揪着这个护身符。厉建国一走过来他就醒了。立刻开门跳下来。明明眼睛底下还是青的。笑得却很精神。还是像以往一样,踮着脚尖,一个吻。现在想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晏似乎总想偷偷地往他嘴唇那边挪一点。却终于没有敢。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毕竟这种零碎的小事太多。经不起细想。比如苏晏英文很好,理科得奖很多,满可以去外国读大学——而且当时苏敏学也这样期望,然而最后还是留在国内。他当时说的是“好不容易和父母团聚,想珍稀相处的时光”,事后想来,那也未尝不是因为他。比如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找苏晏,苏晏总是立刻有空。小时候苏晏没什么朋友时这样。后来大了,朋友多,吃喝玩乐的局也多,可哪怕正在兴头上,他一个电话,苏晏也一定马上来。就算当上老板忙得晕头转向也没变过。再比如大概一出生的定位就比较偏颇,又经历了太多分离和死亡,苏晏总是没有安全感。对于他尤其是——那年他给苏晏过生日,买了一个岛,苏晏高兴得像一只春天的小鸟,第二天早上却悄悄地哭,说太幸福了,很害怕。绝大多数时候,无论难受或者难过,苏晏都只是默默忍耐,只有被他发现了逼问,会吞吞吐吐地承认。两个人私下里,轻松温馨没有一点压力的场合,才会撒一点点娇,耍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就这,只要他脸微微一沉,苏晏马上认错,道歉,软着眉眼央他别生气。特别、特别怕他凶——但就算这一点也不太敢表现出来。只有还很小没成算的时候说过一次——那时候他还没给苏晏请课外语文老师,自己课后给苏晏补习,有时候脾气上来,态度难免急一些。苏晏难得嘟着嘴和他说:你平时对我好,所以凶一点点,就格外可怕。他还记得苏晏嘴唇嘟起来的样子,像一朵转瞬即逝的花。这可怎么办呢。他把苏晏摁在门上,任苏晏怎么哭怎么叫都没有停。那哀哀的求饶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苏晏说阿国哥哥我不行了。我疼。他只像是没听到。仿佛一匹发了疯的野兽,那么蛮横,那么凶。苏晏该多害怕。该多害怕。厉建国不得不到花园里抽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回过神,才发现脚下掉了一地烟头。于是只好继续在盘桓散味道——身上烟味重的时候他不敢靠苏晏太近,怕苏晏呛。过了一会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大抵就算身上没有烟味,也不能靠苏晏太近了。很难说这是什么感觉。一定要形容,大概是“没有真实感”——毕竟他的人生中超过一半的时间,身边都有苏晏。只要站着不动,苏晏自己就会蹭过来。最喜欢粘着他。喜欢各种肢体接触。喜欢在以为没人看到的角落偷偷勾他的手。喜欢搂着脖子坐在他腿上。喜欢窝在他怀里睡。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苏晏的存在,被苏晏以来,仿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事实上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有一天苏晏会彻底从他世界里离开”这种事——更不要说苏晏怕他排斥他了。然而就在一瞬间,一切都变了。措手不及。落差大得宛如一睁眼一闭眼之间,物体的运动骤然不再遵循牛顿三定律。整个世界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置身其中,有失去引力飘飘然的失重感。明明到处都还是苏晏留下的痕迹:为了他喜欢敲掉了好几面墙,装了大量落地玻璃窗;花园按照他的习惯改来改去;家具都是他喜欢的简约风格;冰箱里——不用开也知道——放着他喜欢吃的水果和要逼他喝的牛奶,连自己的口味也被他带偏了…………然后现在,苏晏害怕。以后可能都不会来了。那是怎样的生活呢?厉建国想象不出来。越想心越乱。腿直发抖,实在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又觉得哪里都不合适——又或者不如说下意识生怕沾染了自己的味道,惹苏晏害怕以后真不来了:苏晏对味道很敏感,以往在有他味道的地方就睡得比较好,当了这么大的企业老总,办公室里还放着他的大外套,午睡的时候要把自己卷在外套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秘书看了都笑,说自己有一个猫老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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