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我还以为你从小在长沙长大呢。rdquoldquo没有，七八岁之前跟爷爷住在这边的镇里。rdquo赵维宗瞪大眼睛，脑海里回想起沈从文笔下的那种湘西小镇，那纯美的ldquo翠翠rdquo仿佛与眼前的孟春水重合起来，又想不对啊，这人美倒是真的，至于纯helliphellip一肚子坏水，哪儿来的纯？孟春水自然不知他那丰富的腹诽，继续道：ldquo粗粉里面喜欢放萝卜丁柴火腊肉什么的，重油重辣，这边口味都这样，你吃得惯吗？rdquoldquo吃得惯吃得惯，我超级期待。rdquo赵维宗连忙道，此时他们已走出了这袖珍的火车站，小赵满脑子都想的是小县城里早餐铺子冒出的袅袅炊烟，以及米粉散发的鲜香。少年易饿，肚子早已不满足于车上吃的那些鸡爪泡面，咕咕叫了起来，腿上也等不及了，拉着孟春水走得飞快。事后证明那粗粉真的很辣，赵维宗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吃惯了咸甜口儿，导致他嗦一口粉就得停一会儿，往嘴里扇风，吃得他在大冬天的小雨里冒了一脑袋汗。却又被这独特口味勾得舍不得放下筷子，硬是呼呼干下去一整碗，眼睛都被辣得通红，急吼吼跑到铺子外面，张嘴吹冷风。ldquo更像金鱼了，rdquo孟春水走到他身畔，如是评价，ldquo你以后还是要少吃辣。rdquo小赵唇舌发麻，又被冷风吹得像嗑了一百颗薄荷糖，导致他吐字有些不清：ldquo啊？我正想说以后要多吃呢，多吃几回不就不怕了吗？rdquo春水道：ldquo我不是说这方面，反正你以后还是少吃辣比较好。rdquo赵维宗不明所以：ldquo哪方面到底？别跟我打哑谜嘛。rdquo孟春水似笑非笑：ldquo你真不懂？就是helliphellip那个，rdquo说着他拿膝盖顶了顶小赵的大腿，靠在他脸侧耳语：ldquo懂了没？rdquo虽然冬天穿的很厚，可赵维宗却僵住了，不知是因为明白了春水说的ldquo那个rdquo是什么，还是因为风凉，总之他的脸蛋又成了苹果。按赵家小叔给的信息，那个小风油精厂在丹青乡，没有具体的地址。孟春水倒也不急，说这是因为湘西这边的小镇都太小，并且人少，一方面根本没有什么街道编号，另一方面就算不给具体地址随便溜溜也能找到。去那丹青乡需要乘坐大巴，二人干脆在汽车站边的小旅社里随意安顿好行李，然后便登上了去往小镇的长途汽车。路上颠簸，盘山路一个接一个，好在俩人都不是晕车的人，顶多有些昏沉。但无论如何赵维宗以前也鲜少奔波，车程三个小时，难免会有些没精打采，于是孟春水就跟他天南海北地乱聊，最后聊到自己以前的事情。赵维宗听了一会儿，来了精神：ldquo所以说，你爸给你改名，从长青改成春水，是怕他儿媳妇以后给你戴绿帽子？rdquo春水点头：ldquo算命的当时这么算的，他好像很信。rdquoldquo不过这俩名字内涵其实有相通的地方，都是那种生意盎然的，让人想起春天。rdquoldquo他可没想那么多，跟我说的是，我得像条河流一样，把孟家血脉传下去，当然这话对我相当于放屁，他在意的是一个结果，可我在意的是一个过程。rdquoldquo什么过程？rdquoldquo传宗接代的过程。rdquo孟春水的眼睛亮晶晶的。赵维宗愣了一下，仿佛对他的荤话已然免疫，又仿佛非常认同他的观点，笑道：ldquo嗬，我说了你别揍我，真想不出你爸这种俗人，怎么生出你的。rdquoldquo你觉得我就不俗？rdquoldquo可不是吗。你要是俗了，这世上还有什么风花雪月？rdquo孟春水笑：ldquo我也俗，你少来这一套。我在你心里就一大坏蛋吧。rdquo赵维宗知道这家伙心里乐呵着呢，于是也看着他笑，不说话。心里却万分真诚地想，春水，春水，你信我一回，坏蛋和俗人可不一样，我喜欢坏蛋，可我讨厌俗人。在我心里，你是脱俗的、不俗的、免俗的。外面沿着车玻璃流下的雨水，以及苍青色的天空，你就和这些东西一样，完全不沾俗气的边儿。不，这还不够，说句酸的，你就是那檐下的初雪，天上的神仙。就这样一路说些有的没的，三小时就变得没那么长。二人在丹青乡下车时才中午十二点，雨刚停，不远处的小镇像一块青灰色卵石，掩藏在浓绿的山水之间。赵维宗深吸一口潮湿空气：ldquo我觉得这是仙气，山里的草味树味都在里面了，这叫天地之精华。rdquo孟春水领着他沿石板路往镇里走，轻声道：ldquo我每次路过中药店，闻到那种药味儿，都觉得那也是仙气。rdquoldquo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rdquo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精瘦老者，脸上沟壑黝黑，披着古早的蓑衣，步伐却迈得很稳，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当地镇民。小赵心想，这小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小，问问路也许比干找要省事许多，于是上前问道：ldquo您好，我们外地来的，想问一下去那个风油精厂该怎么走？rdquo老人脸上露出疑惑神情，嚷嚷了一串意味不明的音节。孟春水却爽朗笑了几声，也走到老大爷跟前，熟练地发出了一串同样意味不明的音节。那老人便热情地解释了起来，粗粗拉拉的嗓子，讲起话来非常有边陲气质。赵维宗想，同样是说方言，春水说得就很好听，让人耳朵舒服，这到底为什么呢？这时孟春水已送别了老者，赵维宗也跟着挥手，小声问道：ldquo你们刚才说什么了？rdquoldquo就问路来着，他说那厂子在西边的山脚下，还说mdashmdashrdquoldquo还说什么？rdquoldquo说你这种心眼少的，要小心离山远一点，进山说不定会被豺狼吃掉哦。rdquo第27章 .按老人指的方向，两人不出二十分钟就寻到西山脚下，眼前便是那风油精厂。说是厂子，实则称为作坊也不为过，从外面看，就是一间盖得方方正正的两层砖楼，与镇里农民新盖的房子并无区别，唯有里面飘出的浓郁化工用品的气味表明：这就是他们不远千里要找的地方。ldquo走吧。rdquo赵维宗拽了拽孟春水的袖子。身边那人却突然有些踌躇：ldquo等等，你说一会儿我是直接进去找吗，就那么一个人一个人地看？rdquoldquo笨，到里面逮人问问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不就得了，你是不是紧张啊。rdquoldquo没有，rdquo孟春水愣了愣，ldquo走吧。rdquo二人一进到那小楼，就有人迎了上来，那人很胖，油腻皮衣里裹着巨大的啤酒肚，脖子上还戴着块大到夸张的碧玉。眼神狐疑地在孟春水身上扫了一圈，又去扫赵维宗，这才开口：ldquo两位小老板是来看厂子的吗？rdquo他显然在努力说普通话了，可赵维宗仍然费了一番功夫才听明白。见春水不语，便道：ldquo没有，我们来找人。rdquoldquo哦？找什么人？rdquoldquo您是这儿的老板吗？rdquoldquo是啊，rdquo胖子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精明的缝，ldquo你们要找人，总得把名字告诉我一下嘛，不然我怎么找咯。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