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服务员知趣地站远了。孟兆阜悠悠然掸了掸领口的烟灰，道：ldquo你今天还挺闲，吃个饭提前来这么早，请那个穷小子吃？rdquoldquo你跟踪我？rdquoldquo小事情，托秘书跟了几天，不然我不是连儿子也见不着面吗。rdquo孟春水缄口不言，他只希望赵维宗千万别太快过来mdashmdash气球确实按在水里，你以为它气儿快跑光了，你要忘掉它了，可其实它没有。ldquo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话要问，你对那个姓赵的小子是真的？不是玩玩？rdquo他这种了解一切的口吻让孟春水很不舒服，冷声道：ldquo这是我的事情。rdquoldquo哈哈，当年我跟你爷爷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你要真愿意跟他混，爸爸也无所谓，可能咱家爷们都有这点爱好吧？谁知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这么搞过呢？rdquoldquo你到底想说什么？rdquoldquo还是那件事，rdquo孟兆阜话锋一转，ldquo你得来我公司工作，积累历练几年，等我死了，自家的产业不能到别人手里。我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交给谁都不行！rdquoldquo不是你的产业，是国企。rdquoldquo没有分别，rdquo孟兆阜轻蔑地笑了笑，满眼都是病态的狂热，ldquo权握在我手里，钱也是，还不算是我的？到时候都是你的，谁也拿不走！哪怕天王老子也别想！rdquo疯子，孟春水在心里想，又道：ldquo说过了，我不去。rdquoldquo其实也由不得你，听听看，rdquo中年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突然开始大声念诗：ldquo我爱你，就像爱着无法猜透的梦幻mdashmdash超越太阳和幸福，胜过生命和春天。rdquo寥寥客人与服务员均投来惊异目光。孟春水立刻站了起来，失声道：ldquo你干什么？！rdquo孟兆阜直视儿子的眼睛，嘲讽道：ldquo不熟悉吗？那位姓赵的小朋友还给你读诗呢，够浪漫的啊，以前还真不知道我儿子平时生活这么有意思，幸亏上回去了趟你家，给我自己弄了个小帮手。rdquo孟春水脸色倏地苍白起来，低声问：ldquo果然，那个树根吗？rdquoldquo我儿子就是聪明，随我，rdquo孟兆阜嗑了个瓜子，ldquo其实你早就觉得不对了吧？我走之后你就给收到衣柜里了，其实该把它扔了的，要么也不会有今天这茬事。但我就猜你不会，毕竟是你心爱的小赵亲手做的，对吧？rdquoldquo你装了窃听器，rdquo孟春水动作很轻地坐下，好像怕把什么坐碎，又把什么可怕的东西惊醒似的，ldquo听到了什么？rdquoldquo有很多呢，毕竟放在卧室里嘛，其实你也不是天天臭着脸，好像什么也不感兴趣似的，我呀，对自己儿子还是不了解，rdquo孟兆阜说着掏出手机，阴笑道：ldquo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你家那位小赵被干爽了还会不停叫你名字呢，一声声春水春水的，叫得人心里发酥，怪不得你这么迷他。rdquo话音刚落，孟春水已经跳起来，隔着桌子掐住他的脖子，眼神恨得像匹将死的恶狼，牙齿打颤，却说不出话来。ldquo别急，别急着杀我，我先把那段放出来，让餐厅里的各位都听来爽爽，rdquo孟兆阜被掐得脑袋充血，却仍然不紧不慢地说话，声音不大不小，给人感觉反而是他在掐人似的，ldquo这好东西我可是备了好几份，要不寄给咱方家胡同的几位老邻居？不知道隔壁老两口作何感想，还有那小姑娘，听到她哥哥还有这一面，会是什么反应呢？rdquo孟春水突然松开他，脱力似的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ldquo全删掉，我求你。rdquoldquo哎我突然又想到一招，上传到你们年轻人爱逛的，那叫什么，对，同志网站也可以，顺带传几张小赵的照片，他真是可爱得很，绝对有人喜欢的。rdquo孟春水缓缓抬头，看着一桌之隔的男人，轻声道：ldquo你说吧，要我怎么做。rdquo孟兆阜像得逞似的，掩面狂笑一阵，道：ldquo你可能觉得我是个疯子？其实爸爸对你狠不下心的，要不是上个月你对我做那么绝，那么急着赶我走，伤透了我的心，说不定我还不会这么逼你呢？不过要删掉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按我说的，去我的公司。rdquoldquo好。rdquoldquo别着急，其实爸爸还给你准备了两个选择，第一个，这两天办退学，直接去我公司上班，顺便给你找几个医生治治你那同性恋的毛病，早点给我抱个孙子，爸爸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可等不及了。rdquoldquo第二个是什么。rdquoldquo这第二个可是非常的人性化，其实我很懂你，你想跟那位小赵在一块也没问题，想缓缓也可以，只不过还是得快点找个不管你的媳妇，我给你买一个也成，像你妈妈那样的就还不错吧？生个孩子就完事，我相信小赵那么爱你，也不至于太在意。rdquo孟春水怔愣片刻，抬头眯眼看他：ldquo你太恶心。rdquoldquo哈哈，我也不想这样啊，但你爷爷当年也是这么逼我的，只不过是拿自杀，最后他还真跳江死了。没办法，家族传统，你将就将就，毕竟我还没拿死逼你不是？rdquo孟春水不说话，默默看着他，但这眼神非常恐怖，就好像一个人已经失了心，他现在正敞着血淋淋空荡荡的胸膛，面无表情地对着你说：ldquo我希望你死。rdquo孟兆阜被盯得不太舒服，把那个手机扔到桌上，站起来道：ldquo留给你做个纪念，找个没人的地方听听呗，这两天想明白了就来公司找我，秘书会领你上楼的。拜拜喽，我的乖儿子。rdquo说罢他就夹起公文包，出门坐进那辆发亮的奔驰，扬长而去。孟春水继续不悲不喜地坐在桌边，眼神仿佛聚焦在宇宙之外。mdashmdash气球是不能按在水里的，你以为它快漏光了，其实它是在俟机飞出水面，撞你个头破血流。而面前的选择仿佛已经非常明确mdashmdash他根本就没得选。命脉握在人手里，哪怕你是匹狼，也得任人牵着走，更何况孟春水从没有过做狼的念头。他所想的，只是安稳、平静、没有风浪地度过一辈子。长或短都无所谓，磨合争吵日常琐碎他也都能甘之如饴地接受，只要和心里那个干净柔软、热烈单纯的人在一起，那他就是没有遗憾地活着。但现在的情况是，这赫然已经成为奢望。某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杀人，或者自杀。早就想到了，可他现在又不想。怪自己倒霉吗？被那样一个人养大，被蔑视被摆布，如今仍不得自由，仍被要挟。这就是他的命运吗？永远、永远也没法挖掉的疤，永远、永远也没法摆脱的泥沼吗？孟春水几乎是冷静地，跳脱出自己来看这件事，恶心和痛苦都已感受不到了，心里反而突然变得极澄明。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型mdashmdash他要复仇！他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死于脑瘤，似乎是太过轻松了。小服务员离得远远地看着，她不知道这边刚才在吵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客人现在又在思索些什么，只觉得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透着可怕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