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依然等在原地。“久等了。”晏鹤清弯起嘴角,他的装备不小, 他走到后备箱, 正要放下水桶开后备箱, 后尾门先缓缓开了。是陆凛在前面开了。晏鹤清没诧异,麻利往里放东西。陆凛黑眸深深, 他感受没错,晏鹤清对他不再拘谨,适才叫他名字, 不是幻听。晏鹤清放好东西, 要关后尾门, 又先落下来了。陆凛同时绕过去开了副驾驶门。上车后, 车内暖气十足,晏鹤清扣好安全带,目光落在中央扶手盒, 有个专放保温杯的地方,晏鹤清抬眸,浅色瞳孔里浮动着笑意, “你带姜汤了。”那次晏鹤清掉进冰窟,就是喝了这只保温杯装的姜汤。陆凛颇为意外, “你那时有意识?”“有一些,不多。”晏鹤清抬高左手食指和拇指, 简单比了一个弧度。如果说晏鹤清像尊艺术品, 他的双手就是唯一“残缺”。指间的茧子, 淡下去不少, 仍显眼。却也有另一种真实的完美。陆凛收回余光, 车驶出小区大门,和上次一样,前行了一段路,再掉头上高速。天色黑沉,高速路面只有他们在行驶,寂静无声。晏鹤清忽然说:“下次你可以打电话,不用专门跑一趟。”他唇角微扬,“通信的出现,就是方便联系。”陆凛食指轻叩了一下方向盘,“我专跑一趟,也就第二次。”第一次,是大年三十。晏鹤清点头,“看来得谢谢我的饵料。”他轻声微笑,“上次的饵料,你钓到多少鱼?”“一湖。”晏鹤清是真有些意外了,“一湖?度数太浓了?”陆凛沉沉“嗯”了声,“人都会醉。”晏鹤清没接了,他望着前方,漆黑,只有浅浅的车灯照着亮,开往未知方向。他没问地点,没问车程,陆凛却先说:“扶手盒有零食,还要开三个小时,你饿了先吃点垫肚子。”晏鹤清不饿,但他还是微侧过上半身,低头打开扶手盒。特别深的扶手盒,装满小零食。巧克力,菠萝干,芒果干,透明包装袋的小甜包……晏鹤清拿了一袋菠萝干。上次吃过菠萝油条虾,他突然有点喜欢菠萝的味道,他撕开包装袋的一角,小小一包,就两三片,他拿出一片,先问陆凛,“来一片吗?”“好。”晏鹤清递过,停在方向盘右侧,陆凛空出右手,接过菠萝干,整块放进嘴。晏鹤清还没吃,手上拿着第二片,“还要吗?”拇指指尖搓着食指的指尖,菠萝干上似乎撒了糖霜,残留了一点糖霜的触感,片刻,落回方向盘,陆凛左转下高速,“你自己吃。”晏鹤清收回目光,转向窗户,咬了口,缓慢咀嚼着。车内恢复安静,陆凛伸手开了歌。下一瞬,吴侬软语比春风还要温柔。[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是那首评弹。隔着玻璃,窗外是无尽的漆黑,晏鹤清嚼完菠萝干,又拿出剩下的最后一片,安静吃完,没再动其他零食了。嗡嗡嗡。过了会儿,晏鹤清的口袋振动,他摸出手机,来电是,3.3。他21岁那年的3月3号,车祸去世。陆牧驰的备注名,就是3.3。晏鹤清挂断,接着关了机。——同时陆牧驰听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再拨,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晏鹤清这是掐断他电话,直接关机了!陆牧驰心烦意乱,胡乱将手机揣回口袋。今天林风致带着晏鹤清来探病,他除了恍然太久没想起林风致,更想清楚了一个事实——他疯狂想念晏鹤清。看到他背影那刻,他的心就紧紧揪住,扳过他肩膀那一瞬间,他其实想要抱住他。是陆昌诚打断了他。陆牧驰捏着手骨,再忍不住,他转身大步走向病床,开始撒娇,“爷爷,我想回去洗个澡。”陆昌诚知道他的小九九,他提醒他,“只要别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回去洗澡就去吧。”陆牧驰抓过外套就跑,“我明天早早来!”陆昌诚摇头,待脚步声跑远,他吩咐女人,“叫跟着小少爷的保镖来见我。”不多会儿,保镖满头大汗跑进来。女人泡好茶,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才送茶到陆昌诚手边。陆昌诚接过,品了口慢吞吞开口,“我问,你答。”保镖连声应是。“最近小少爷,还常去找林风致?”陆昌诚很早便知陆牧驰对林风致不一般。青春期的叛逆爱情,他没必要出手,以陆牧驰的性格,过段时间自己就腻味了。阻止了,陆牧驰反倒叛逆。后面两人没闹出新闻,他便忘了林风致这一茬。今天林风致来探病,他才想起这桩事。这么多年了,陆牧驰还在有兴趣,不是好兆头。保镖不敢不说,又不敢全说,他琢磨着,既然只问了林风致,不回晏鹤清,不算有错吧?他头低下去,“是。”陆昌诚脸立马拉下来了。狠狠摔了茶杯。啪,茶杯在地上碎成两半,残留半盏茶水在碎掉的杯身里晃荡。*黑暗寂静的湖边,只亮着一盏橘色的户外灯。空旷的草地看不到边,湖也隐在黑暗里,看不见有多宽阔,只眼前照亮的这一片,已经能看出是很广的水域。确是野钓的好地方晏鹤清放下他的水杯,旁边,是陆凛的保温杯。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子,一左一右支着两张椅子。桌子前方烧着火堆,架着一张细铁丝网,一半放着一个古铜色小水壶,在烧水,另一半烤着几个红薯。烤一会儿,红薯飘出浓甜的香气。饵料撒进水里,现在只需等待。陆凛靠着椅背,一手翻小说,一手翻红薯,闻到扑鼻香甜,他倒扣小说到桌面,拿过早叠好的几层纸巾,捡起一个红薯,回头递给晏鹤清,“应该熟了。”晏鹤清这次同样没说谢谢,他在捣鼓渔网,腾出右手接过红薯。隔着厚纸巾,还是能感受到滚烫的热度。离近了,香气更扑鼻。晏鹤清将渔网夹在胳膊,左手小心揭开红薯皮,是金黄的薯肉,肉眼可见的软糯,他咬了、或是说吸了一口,细腻无丝的果肉奶香馥郁,甜糯不腻。以往兼职到半夜,在路上时常能碰到烤红薯小摊,香气飘满整条街。有一次,晏鹤清太饿了,挑了一个小红薯。剥开,却没闻着香,肉质还干,纤维也多。他又咬了一口。和他想的一样,一旦尝过太甜的东西,就会忍不住继续。突然,他感到头顶有水滴落,他微仰头,敲好一滴雨落进了他眼里。湿润,带着冬末特有的凉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