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方临渊尴尬地笑了笑,服了软:“我不开你玩笑了还不行嘛。”赵璴又不说话了。“那不是我的外室。”片刻,方临渊又听见赵璴这样说道。“嗯嗯。”他连连点头,积极接茬,等着赵璴的下文。他以为按照通常情况,赵璴是又要给他讲些朝中密辛,他当即洗耳恭听。却不料赵璴这句话后,却是长久的静默,没了下文了。所以那两人真是外室吗?到底是谁的外室啊?方临渊心里急得像是有猫在抓,但是看向赵璴时,却见他背影沉默,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算了,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问吧。方临渊心道。——赵璴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夫妻之间是否有情谊,是能从许多蛛丝马迹中看出来的。诸如宫中那位盛宠多年的清妃苏氏,能因着鸿佑帝宿在别处而整夜地睡不着觉。而他母后,只会在夜里点起长明的灯来,捧着一卷兵法国策彻夜研读,废寝忘食。她不在意鸿佑帝,自然不关心他宿于何处,与何人孕育孩子。赵璴回到怀玉阁后,静静地在妆台前坐了下来。绢素进来上过一盏茶,见他神色淡漠,便没敢打扰,掩上门退了下去。窗外最后一点余晖穿过花快落尽的桃枝,斑斑驳驳地落在镜上,正好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容。纤长柔和的柳眉,娇媚艳丽的唇脂,将他锋利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柔和成了一番明艳的光景。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冰冷的眼睛,非得日日用胭脂修饰之后,才能掩去最后一寸锋利的弧度。他发间的珠玉折射着暖黄的日光,鬓边的钗环随着窗外拂进的风轻颤着。鬓边落下的两缕发丝也跟着飘扬起来。确是一番女子的模样,是他多年以来小心地矫饰伪装,雕琢成的样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方临渊没怀疑他,这是好事,他能平等地以男子的方式跟他往来,也是好事。可他却不知为什么,似乎潜意识里希望方临渊不高兴。怎样不高兴呢?像是将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般,那样因着独占欲望而生出的不悦?可这原本是他最厌恶的。他向来讨厌男子垂涎的目光,这会儿却竟又在想方临渊为什么不这么看他。他向来最恨旁人将他当做随意采撷的女子,却又在方临渊将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看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委屈。又不真是他夫人。赵璴心中反复地轮转着方临渊那句话,仿若绕进了一条穷巷里。这会儿,他略坐下来,眼前浮现的却仍是方临渊方才的笑模样。他是不在意的,因他是个男子。赵璴看着镜子,抬起手来,缓缓抹去唇上鲜艳的红色。唇脂在他脸上留下了几道晕开的指痕,露出了他原本薄而锋利的唇形。这是他原本的模样,不是方临渊当日满心殷切地想要娶回家的公主。他确是男子又如何呢?他如今的确是方临渊的妻子,为什么方临渊会不在意?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可人心总不应该这样变,以为他是女人时满心爱慕地要娶他,如今知道他不是,便连求来的姻缘都不承认了。除非,方临渊素来想要的只是他想象中的那副躯壳。赵璴看着镜子,镜中那人唇边一片混乱的红,仿佛刚饮了血肉的妖鬼。片刻,他拿起了桌上的唇脂,对着镜子,重新描回了唇上。他若只爱这副躯壳也好。可殷红的色彩刚落上赵璴的唇角,尚不及染红那整片嘴唇,赵璴的手就停在了原处。唇脂重重落回了桌面上,雕金嵌宝的小盒骨碌碌滚过,摔落在赵璴的脚边。他分明是个男人。况且方临渊如今,似乎也不爱这副躯壳。作者有话说:方临渊:断情绝爱的老狐狸,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后患!(在心里给自己严谨的分析打满分)赵璴:他真的不爱我QAQ(PS!赵璴的自我物化与幻视是认清自己本心之前的自我拉扯,千万不要逆CP呀~)第49章 赵璴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他向来厌恶情爱, 只觉这种东西不过是披在肮脏欲念之上的遮羞布,远远看去华光锦绣,实则内里是一团丑陋不看的脏污。能让方临渊尽早摒弃对他的感情, 以平等的、合作者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 于他而言, 应该是难得的好事。但是……他拿起桌上的绢帕,对着镜子, 一点一点地擦去自己颊边混乱的胭脂。但他现在又在干什么?窗外最后一丝余晖沉了下去,一片昏暗当中,赵璴渐渐看不清自己镜中的模样了。只一片模糊的、云鬓珠翠的影子, 恍然之间, 像真的是个失了夫君情爱, 便塌了天去的深闺妇人。赵璴的帕子停在了唇边。他似乎的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一颗无用的心总系在方临渊身上,非但因他生出了许多多余的喜怒,还会因他乱了阵脚, 以至于准允自己的筹谋布局里出现变数。镜中那人,的确是个妇人,是个妻子, 在深闺之中斜倚花窗,捧出一颗心来等着谁的垂爱。赵璴定定地看着镜子。就在这时, 推门声轻轻地响起,是绢素, 捧了一盏灯烛, 脚步无声地行了进来。她只当赵璴是在卸妆, 将那盏灯放在了妆台上, 接着便取出火折子来, 将周遭的灯与银烛一盏盏点亮了。卧房渐次亮了起来,火光摇曳之间,赵璴又看见了镜中人的面孔。高大的、冷肃的,一双眼黑得像平静无波的潭水,即便再多的珠玉锦绣簇拥着伪装他,也不过是个披起了画皮的鬼怪。这才该是他的模样。他或许是在方临渊妻子的身份里待了太久,一时间分辨不轻,这才会不慎因错觉而产生一些可笑的情绪。他抬手利落地拆下发间的钗环,乌发披垂而下,宛如山巅崩塌的雪。像是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般,他利落而熟练地卸去寸寸修饰的铅华,露出他原本的模样,锋利凛冽,与女相压根扯不上半点关系。但他今日的利落中却莫名多了两丝急迫,像是不自觉间坠入情爱的狐鬼,急于证明什么一般撕去了自己的人皮。片刻,他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冷漠的眼神锋利而咄咄逼人,像是透过镜子在与谁对峙。他在心中冷冷地告诉自己。自己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只是因为在方临渊面前做惯了女人而已。——方临渊这几日忙得倒悬。将林子濯交给他的那一摞卷宗处理完,已是几日之后的事了。他将一整摞处理完毕的案卷交给林子濯,不忘提醒他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别再找我了。”林子濯闻言笑了笑:“你先歇两日吧,这两天我还忙得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