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烨跳起来,厉声道:“是你!莫非是你将清泉关了起来?”严修竟坦然道:“正是。”他说得理所当然、坦荡磊落,云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该对,好在谢瑢同陆升也站起身来,谢瑢道:“去看看?”陆升颔首应道:“去看看。”一行人出了城,往十里坡方向策马行进,由严修引路,抵达了梅花山下一处小小宅院。那宅院寂静无人,但打扫得十分整洁,想来平日里都有人照料,连后院几株樱桃木也妥善修剪过。严修径直进了门,引着众人来到后院一间大屋中,那屋中空空荡荡,唯独地上放着一口足有一人高的黄铜大钟。大钟表面却与寺院里不同,反倒刻着无数鬼怪妖魔、地狱众生,显得格外妖异。云烨四处看过,却不见郭源的踪影,不觉眉头紧锁,质问道:“清泉到底在什么地方!”严修不言语,只上前敲了敲那黄铜大钟,沉重鸣响后,突然有个声音颤巍巍自钟内传来:“什、什么人?”正是郭源的声音,云烨忙上前跟着敲打,却觉那钟壁厚重如一堵铜墙,只怕请十个力士来也抬不动,只得急急唤道:“清泉?清泉兄?”郭源在钟内道:“云烨贤弟?是云烨贤弟?!我是清泉,还请贤弟救我!”云烨道:“清泉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人拆了院子抬钟!”严修插嘴道:“云公子不可,这宅院在他人名下,若是随意拆了,只怕惹得房主不高兴。”云烨怒道:“这房主究竟什么人,竟敢任意扣押朝廷命官!就不怕上报京兆尹,惹来麻烦缠身么!”陆升才要开口,谢瑢却轻轻握住他一只手,慢悠悠道:“来龙去脉,不如听郭源自己讲一讲。讲得清楚了,我自然有法子放他出来。”陆升应道:“正该如此。郭编修,在下姓陆,是清明署司民功曹,若有什么冤屈,我定为你呈上京兆尹案头,为你伸冤报仇。”云烨见状只得顺着陆升的话说道:“清泉你放心,是谁、为何要将你关起来,只管说出来。陆功曹秉公执法,定会为你伸冤。”不料黄铜大钟里头却沉默了一阵,郭源方才期期艾艾道:“我、我也不知……走在半路突然两眼一黑,回过神时就被困在这里了。”他这谎言委实拙劣,连云烨也不知如何为他辩解,房中一时间静了下来。云烨左思右想,愈发满头雾水,只得再问道:“清泉,徐四小姐出了事,你说要设法解决……究竟如何设法的?莫非同此事有关?”郭源忙应道:“正是、正是。我听说药王庙十分灵验,原想着只要诚心恳求菩萨保佑,就能解救秀娘……谁知、谁知这黄大仙法力高强,连菩萨也不怕!”谢瑢冷哼一声,拂袖就往门外走去。陆升忙一把拉住他,转头叹道:“郭编修,你言语里不尽不实,叫人如何信你?”郭源又静了片刻,才在铜钟里幽幽叹息道:“……是郭某自作孽。郭某与秀娘无缘,与……尘世无缘,今后再不敢生贪念,此事……就此作罢。各位请回罢。”云烨大急,一拳重重砸在黄铜钟壁上,“郭源!好端端的,你如何要去寻死?”郭源在铜钟里叹道:“死不了。云烨贤弟,劳你为愚兄费心奔走,愚兄改日再同你道谢。”云烨被他糊弄得如坠云雾,茫然问道:“清泉兄,这我却不懂了,今日黄昏,徐四小姐就要被黄大仙掳走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不成?”郭源却在铜钟里一声不吭,竟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谢瑢转身就走,陆升左右看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为难时,被谢瑢拽着手臂,拖出了房门。又过了片刻,云烨也失魂落魄走了出来,只怕是被赶出来的。既然郭源并无性命之忧,陆升便不再多事,只担忧起徐四小姐来。谢瑢却笑道:“黄大仙接亲,百闻不如一见,不可错过了好戏。”陆升叹道:“阿瑢,你分明是去救人的,为何非要说些惹人误会的话。”谢瑢翻身上了马,眼神睥睨,只道:“你到底去是不去?”陆升暗自叹息,他自然是要去的,云烨如今别无他法,也只得跟在二人身后,折返城中。若依那不知何方神圣前几日的行程,今日黄昏时方才现身。谢瑢却嫌等得太久,在茶楼中歇息时,借了笔墨,写了几道符,又命人打了桶井水,将符纸浸入桶中,交给几个仆从,令其自紫箫巷一路洒水到徐府正门,为那怪物引路。而后命若松带着名帖送去徐府,笑道:“就跟那老头说,欣闻贵府千金今日出阁,特来恭贺。至于贺礼……改日有云公子补上。”云烨一口茶喷了出来,若霞转过头,轻轻压着嘴唇忍笑,若松也一脸呆滞,捧着名帖如同捧着火炭:“当、当真要这么说?”谢瑢一本正经道:“当真。”唯有陆升揉着额头,又叹起了气来:“阿瑢,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你再胡闹,我可走了。”谢瑢满脸不虞,却仍是改口道:“罢了,同他实话实说。”若松如蒙大赦,生怕谢瑢再改了心意,忙一路小跑,出了雅座去送信。众人又简单用过午膳,这才慢悠悠去了徐府。徐郎中与夫人脸色憔悴,早在府中等候,见了安国侯又是一番忙乱见礼不提。不过等了半盏茶时分,便有门房跌跌撞撞跑来禀报道:“门、门外有人求见老爷、夫人,说是来接亲的。”徐氏夫妇与云烨俱是神色一凛,都往谢、陆二人看去,谢瑢却只看着陆升,漫不经心道:“放他进来。”徐郎中难免迟疑,陆升道:“徐大人安心,放他进来便是。”那老头仍在优柔寡断,反倒是徐夫人更有决断,命令管家前去将人请了进来。少顷管家便领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这青年不过弱冠年纪,一袭青衣,眉目生得十分俊秀,顾盼之间,却隐含妖邪意味,目光格外森冷。那青年走上前来,笑吟吟对着徐氏夫妇抱拳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徐氏夫妇脸色惨白,不敢应更不敢拒绝,只得求助般望向了谢瑢。谢瑢这才将茶盏放在若霞手里,冷哼道:“原来是你这小子,何时竟能耐得娶亲了?”那青年先闻其声,随后好似才看见谢瑢在场,顿时身形一震,如见了鬼一般脸色青白,踉跄退了两步,便急忙一撩袍摆,颤巍巍跪了下来:“先……先生?青峰不知谢先生在此,多有怠慢,求谢先生恕罪。”满堂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呆滞住了。还是陆升愕然问道:“这……阿瑢,原来这人你认得?”谢瑢道:“非但我认得,你也该认得。”陆升又转头去看那青年,虽然觉得面目依稀有些眼熟,一时间却仍是想不起来,正沉吟时,那青年已抬头笑道:“谢夫人贵人多忘事,小人姓佘,名唤佘青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