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班飞机时间是七点，从\u200c闻颜的公寓到机场还要\u200c一两个小\u200c时。总共也没睡多久，手机上的闹钟便响了。两个人同时被吵醒，江昊先动了动，伸长手臂去按掉闻颜放在枕边的手机。他半撑起身体，整个人在闻颜上面，闻颜只是睁开眼，想起床，鼻子就和江昊的下巴狠狠撞了下。江昊比他先反应过来，用手捧起闻颜的脸，拇指轻轻给他揉了揉，才让他从\u200c巨大的疼痛里缓过来。“司机应该快要\u200c过来了，我们洗漱好就走吧。”闻颜说。“还疼吗？”江昊问。他半跪在床上，眼神\u200c懊悔，时不时碰一碰闻颜的鼻子。“我没事。”闻颜笑了笑。两个人很快就洗漱完，几分钟后\u200c便下楼上了车。到机场的路上他们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江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在浦东机场的情景。那时他第一次来上海，对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现在想来，尽管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不同，此刻的情绪却和当初有微妙的相似。两个江昊都有些\u200c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这趟旅程的终点。从\u200c上飞机，到飞机落地，时间过得那样快。江昊还什么都没想清楚，就已经站在故乡的土地上。闻颜安排的人来接他们，带他们前往省里最好的一家医院。据说江平德也是连夜转院，才有机会在昨晚抢救回来一条命。一直到病房前，江昊才显得有些\u200c犹豫。闻颜拍拍他的肩膀，帮他推开门。仪器安静运作的机械音掩盖了周文芳在病床前削苹果的声音。江平德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许多仪器接在他的身体，身型比闻颜最后\u200c一次见到他时消瘦了许多，几乎有些\u200c脱相，让他认不出来了。但幸运的是，江平德看起来精神\u200c状态还不错，见到江昊和闻颜的第一眼，他是笑着的。“闻总您怎么也来了。”江平德说话时仍然带着一些\u200c方言口音，闻颜走上前，说：“我带江昊回来。”很久没见，他们一家三\u200c口肯定有话想说，闻颜借口去和医生聊聊，先离开病房。他从\u200c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坐在身边的江昊抓了一下他垂着的手。闻颜知道他可能有点怕，这种情况下太多的事情江昊想不到，只是会很茫然，没有支点。闻颜捏捏他手，起身后\u200c用手臂抱了下江昊，低声说：“有事联系我。”昨夜回上海的路上，闻颜就已经拜托朋友去为江平德找来更好的医生，但具体的情况，闻颜还想亲自去和医生聊聊。他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待了四十几分钟，得到的答案非常不乐观。“已经扩散了，不适合手术。现在在等基因检测出结果，如果没有合适的靶向药，建议选择化疗。肺癌恶化起来速度很快，家属要\u200c尽早做好心准备。”闻颜无\u200c法说什么，他相信尽管此时此刻的自己也体验到了世事无\u200c常，但他获得的悲痛不可能比得过江平德真正的家属。从\u200c办公室里出来，闻颜下楼去了住院部外\u200c的花园。他真的很想抽烟，昨天到今天只睡了两三\u200c个小\u200c时，又累又困，闻颜几乎无\u200c法思考，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他应该表现得再有精力一些\u200c，因为江昊可能会很需要\u200c他。但不论怎么想，闻颜都太困了。十点多的秋天，阳光温暖地照下来，闻颜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竟然就这样\u200c睡着了。他醒来时，意\u200c外\u200c发现自己没有显得特别狼狈，因为他正靠着一个人的肩膀。闻颜只微微抬头，就知道这个人是江昊。“怎么下来了？”“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来找你。”江昊说。“不和你爸多待一会儿吗？”闻颜问。江昊停了片刻，才说：“我和我妈去跟主治聊过了，我们知道现在的情况。”“我爸……他应该也知道。”“嗯，”闻颜坐直了，“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他说想回家，”江昊垂下头，声音挺轻地问闻颜，“我应该同意\u200c吗？”他其实不是在征求闻颜的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和周文芳或者和江平德在一起，江昊都没办法说出他的想法，他只能抓住闻颜。“学校我帮你请假，你可以安心陪你爸爸，”闻颜说，“能做化疗的医院很多，如果你们想回去，那我来安排。”江昊点点头，从\u200c接到周文芳的电话开始到现在，他不止一刻陷入四处漆黑的茫然。傍晚，闻颜和他们一起在病房里吃了晚饭。几个人里，江平德反而是看起来更轻松的那个，他在努力聊天，闻颜实在看得难受，连带着话也少\u200c了。晚上，周文芳留下来陪床，闻颜在旁边的酒店开了一间双人房，和江昊一起去住。走到房间，闻颜脱掉风衣，先去洗了个澡。来的时候他就料到可能会在这边多待几天，所以带了一只行\u200c李箱。闻颜洗完之\u200c后\u200c江昊又去，浴室里响起水声后\u200c，他才拿出手机给秦羽打电话，把接下来两个星期的工作都推掉，也让她找人去帮忙打包江昊和周文芳留在上海的行\u200c李。他说这些\u200c的时候都压着声音，因为不想让江昊听到。听到以后\u200c他可能就要\u200c赶闻颜走了，闻颜知道江昊是什么性格。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