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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郦左躲右躲,遇上萧崇河,萧崇河板着一张脸对她说:“阿姐,你去我屋里躲着,爹爹要打你。”鱼郦去躲了半日,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也许是祖母出面维护,也许是萧琅冷静过后觉得因为一只瓷罐责打嫡女实在有失体统。这是件小事,反倒成了鱼郦对弟弟唯一的印象。她听完合蕊的叙说,淡淡一笑:“这个小古板,还真出去找人,大约爹爹没有跟他说吧。”鱼郦接着想,也不一定,凭萧崇河那一根筋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原委,大有可能还是要找。她不再想这事,把右手举起对着太阳,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掌心留下了一道蜿蜒丑陋的伤疤,倒真如御医所说,连筷箸都提不起来。这两个多月,冷宫里来了许多天南地北的名医,看过她的手,开了许多药,最终还是乏有成效。鱼郦将手翻转,手指张开,阳光顺着缝隙洒落在脸上,有些许温暖。她想起第一回 提剑杀人,是陪瑾穆去视察江陵河道。那堤坝修筑上有许多猫腻,瑾穆严令彻查,触犯了当地勋贵的利益,在两人微服去吃当地有名的梅花汤饼时,遇上了刺客。瑾穆让她坐着别动,自己提剑御敌,刺客打翻了木桌,扛起来朝瑾穆砸去,鱼郦脑子里有刹那的空白,待回过神来,蛇骨软剑已经插进刺客的身体。把刺客解决完的瑾穆回来,眼看着她扎着刺客不放,表情比她还惊惧,结结巴巴地说:“窈窈……你……你先把他放开……没事啊,没事……不是你的错。”鱼郦霍得拔剑出来,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膝盖痛哭。是害怕,又好像不单单是害怕,是在人生重要的关口发生了撕心裂肺的蜕变,那种对前路茫茫的无措失衡。人都说,剑一旦舔血,那么杀戮就会无休止。那是第一个,很快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剑魂被鲜血滋养而生,想要杀死它,同样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看着掌心,手指微微蜷起,薄薄的指甲泛着粉红,纤秀白皙,就像一只从来没有受过搓磨的世家贵女的手。她恍然笑了,笑容甚是空洞。新帝登基,定年号天启,次年改元。大魏建国伊始,王朝更迭如此迅速,难免人心涣散。赵璟听从昭文左相宁殊的建议,暂且止戈休武,轻徭薄赋,修养生息。太上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反倒萧太后生龙活虎,赵璟经不住她再三的闹腾,把她从别宫迁出来,送进了历朝太后居住的慈安殿。萧太后素来心大,为稚子早殇哭过闹过,转头便谋划起自己的来日荣华。儿子当皇帝了,可不比仰夫君鼻息过活痛快百倍,要是皇后再是她的侄女,那不就更好了。她频繁传召萧婉婉入宫,又赶在她在的日子里屡屡称病,逼赵璟来探望,赵璟来过几回便再也不肯露面。这日,刚议过政,宁殊举荐了天章阁待制文贤琛来为赵璟誊诏,左右无外人,宁棋酒跟着一块来了,她给文贤琛研墨。登基两个月,赵璟可谓焦头烂额,钱粮兵马、徭役运河桩桩件件都得料理,他仰靠在龙椅上,双目微合,有气无力地下了四五道旨意,文贤琛一一写完,再呈递给他过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萧太后身边的大长秋荆意又来了,还是那些陈词滥调,说太后凤体抱恙,要官家去探望。还未说完,宁棋酒“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用说,今日萧三姑娘又进宫了吧。”荆意深深垂首:“是,三姑娘来侍奉大娘娘汤药。”赵璟烦不胜烦,吩咐:“去,把御医全叫去慈安殿,今天他们要是诊不出来母亲是何病,就统统砍了。”新来的黄门内侍是个一根筋,呆愣愣地问:“有两位御医日夜守在云藻宫,姑娘快生了,要把那两位御医也叫去吗?”一提云藻宫,赵璟脸上深镌的疲惫瞬时消散,只剩下一片森冷。崔春良赶过来,冲小黄门斥道:“滚。”黄门内侍一头雾水地退下。殿中有片刻安静,宁棋酒漫然道:“这宫里什么传言都有,有说这怀了皇嗣的是从前东宫的宫女,有说这是太后送给官家的女人,还有人说……”“说什么?”赵璟直起身子,盯着她问。宁棋酒抬手掩唇,温婉笑说:“还有人说她是勾栏里的妓子,官家一夕风流,令其珠胎暗结,但又嫌她身份低微,迟迟不肯给个名分。”赵璟把奏疏扔到龙案上,碰翻了半瓯残茶,茶水滴滴答答,濡晕了大片字迹。“召内侍省左班都知来,朕倒要问问,他是干什么吃的,由着人这么编排朕。”殿中人都看出官家动了怒,皆闭口不言默默做事,只有宁棋酒心里不忿,她向祖父追问过这个女人的来历,偏偏祖父三缄其口,甚至还嘱咐她少去宫里。萧婉婉那等蠢物,都有家人死命把她往高位上捧,凭什么她就不行!她越不甘,面上就越是一片风清,状若无意地试探:“自然都是胡说,官家消消气,只是这孩子眼看就要生了,大人可以委屈,孩子可委屈不得,总得给个名分吧。”赵璟抬眸看她,“棋酒,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闲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宁棋酒了解他,每当触及他心底的忌讳,他就像只刺猬似的竖起尖刺,恨不得把周围的人都扎得鲜血淋漓。她不敢再触逆鳞,老老实实低头研墨。安静了须臾,荆意去而复返,他仍旧垂着眉道:“大娘娘说了,她的病御医看不了,只有官家能治。”赵璟眉眼如霜:“你回去告诉她,要是再闹就回别宫去陪父皇。”荆意立即噤声,还未等告退,一个脸生白发的内官跑进殿来,顾不上御仪,直接附到赵璟耳边道:“官家,姑娘要生了。”赵璟霍得起身,扔下一殿各怀鬼胎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鱼郦今日躺在院中午憩,谁知原本晴朗碧空突然下起了雨,着急忙慌地往寝阁里撤,不小心扭了腰,起先是抽痛,她以为只是寻常动胎气,谁知抽痛过后是猛烈的痉挛,腰肢酸软,站立不住。合蕊和慕华澜艰难地将她安放在床上,唤进御医一看,才知是要生了。稳婆早就备好,四五个齐齐围着鱼郦喊用力。鱼郦浑身汗如雨下,头发湿漉漉搭在鬓边,搅扭着缎褥,连声音都是微弱的:“华澜,华澜……”慕华澜蹲在窗边,握住她的手,嘤嘤哭泣:“姐姐,我在这。”鱼郦喘息着说:“妆台里有个小箧箱,里头装了几件还算值钱的首饰,我……我要是有个什么,那些东西都给你了,你换成钱省着点花,要是觉得孤独,就去找鱼柳,你们……”“姐姐,你胡说什么啊?你怎么会有事?”慕华澜抹着眼泪站起身,怒道:“不生了,我姐姐不生了,凭什么要给那皇帝生孩子,怀胎七个月,我就没见他来看过一回,凭什么!凭什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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