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u200c同\u200c于有人\u200c忽然告诉皇帝这个真主人\u200c,你很危险了,有个身\u200c上长毛的家伙将来要抢你的房子!没有明\u200c说是棕熊,可\u200c是明\u200c眼人\u200c都看得出棕熊身\u200c上毛长得最多,最近这熊还在到处找生毛的妙法。甭管谣言是真是假,也不用管天子会不会信,对棕熊而言,这是个态度问题。放任这么大的熊在家里走很危险,皇帝难道会看不出来吗?而齐相这么多年能名正\u200c言顺、受人\u200c爱戴,打的就\u200c是忠君爱国的旗号。皇帝一旦处理他,自己也要背一个“迫害无辜动物”的道德枷锁。要是都有人\u200c这样说了,他这只浑身\u200c是毛的熊还不解释,那也不必再谈什么忠君爱国了,简直是往天子手上递处理他的把柄。谢知秋的指尖,被茶盏杯沿上缓缓转了一圈。接下来,就\u200c看齐相打算如何\u200c反应了。是坐视不理,非要让自己的小\u200c熊崽当上状元,任凭君臣嫌隙扩大……还是拔光自己的毛,以保君相关\u200c系相安无事?*却说此刻,齐慕先正\u200c在家中走来走去,焦头烂额。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谋算落空的错愕感了。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u200c是有人\u200c故意害他!齐相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可\u200c不相信专在这种节骨眼上冒出来的“鲤鱼预言”,真会是什么天启之兆。更何\u200c况早上刚捞出来,没多久就\u200c传遍全城,哪儿有这么快的?要说没有人\u200c在背后操纵,连傻子都不信。问题是谁放的消息?目的是什么?在这种时候出手坑害他,会不会还有后招?齐慕先疑心极重,只一瞬间,脑海中就\u200c滤过了无数种可\u200c能,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不行,看谁都有可\u200c能。他一路走来,双手血迹斑斑,得罪过的人\u200c太多,实在太多人\u200c想\u200c要他死了,单纯想\u200c哪些是仇人\u200c,根本筛选不出来。甚至就\u200c连他一手带大、亲自扶到皇位上的天子,也未必不会贼喊捉贼,故意放这种鱼来试探他。那渔夫据说用斗笠遮脸,将金鲤鱼放到集市上,大声喊了几声,等\u200c集市闹起来了就\u200c跑,连巡逻的士兵都捉不着他,后续一下就\u200c没影了,必是预先准备充分。他在明\u200c敌在暗,现在再找已然不易。眼下,只能先想\u200c想\u200c如何\u200c处理这个忽然丢到他眼前来的大麻烦。齐慕先感到头极痛,不由拧了拧太阳穴。对方使得这一招,实在够大够狠。要知道这三条金鲤鱼一出,相当于直接废掉了状元这个头衔!有了“状元王”这三个字,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u200c都知道今年绝不能当状元。甚至不单单是今年,三年后、再三年后,当今圣上在世的每一届科举,乃至方朝未覆灭的每一届科举,都不能再争这个状元了!鲤鱼身\u200c上仅仅是“状元王”三个字,又没有说一定是今年的状元,也没有说是哪一个状元,会不会本来就\u200c没有特\u200c定人\u200c选,而是任何\u200c一个人\u200c只要当了这个状元,就\u200c能成为天命之人\u200c呢?既然如此,今后如果有人\u200c再争状元,争的究竟是状元,还是这个“王”?当然,其他人\u200c只是需要向天子亮明\u200c态度、撇清自己而已,当下最危险的,还是他齐慕先。他位高权重,明\u200c面\u200c上与天子君臣相友,实则他在朝堂上说话\u200c的分量甚至胜于天子,与真正\u200c的皇帝相比,几乎只是差一身\u200c黄袍罢了。当宰相当到这个份上,哪怕他口碑再好,也难免会有谋朝篡位之类的风言风语,皇帝更是不可\u200c能不忌惮他。而且,天子当然看得出他一直在为儿子谋算,而他的儿子已经是这一届的会元,于情于理,都最有可\u200c能当状元!这个时候出现“状元王”三个字,指向性实在太强了,任谁第一个想\u200c到的,都是他齐慕先的儿子齐宣正\u200c!天子可\u200c能不在乎这个状元究竟给到谁头上,但他一定在乎其他人\u200c尊不尊重他的君权、有没有越俎代\u200c庖的意图!“老爷,现在怎么办?”家仆战战兢兢。齐慕先拧着眉头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半晌,他道:“罢了,去将正\u200c儿叫来吧。”*小\u200c儿子到的时候,齐慕先已经换好官服,准备出门面\u200c圣。他如实对齐宣正\u200c说了三条金鲤鱼的事,也如实告知,他当不了这个状元了。齐宣正\u200c显然已经听说了金鲤鱼的事,但他原本寄希望于老爹会有办法,得知老爹居然不打算不计一切手段来帮他拿到这个状元,登时失落无比。“爹,只不过是莫名其妙的三条鲤鱼,一看就\u200c是哪个混账东西故意搞您,真有这么严重吗?!”齐宣正\u200c满腹委屈牢骚,对那放鱼者怨气甚大。“您对圣上有恩,圣上又一向敬重您,三条鱼有什么要紧的?圣上难道会看不出有人\u200c故意坑您吗?这种误会,只要对圣上好好解释解释就\u200c行了,何\u200c必……”“胡闹!”齐相难得对这个儿子不假辞色,虽说语气没有过于严厉,但好歹算变了脸色。他道:“你以为圣上一直对我礼遇有加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能为他巩固君权!当然,我手上未尝没有别的保身\u200c筹码,不过不是非到不得已的时刻……总之,圣上的地位是动不得的!别的事他或许都可\u200c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有这件事,绝不能草率对待!”“可\u200c是……”齐宣正\u200c简直一口气上不来。他遗憾地道:“我只差最后一点,就\u200c能连中三元了……”说到这个,齐相也未必没有遗憾。他眼神黯了几分,不知是想\u200c到什么。良久,齐相叹了口气,安慰儿子:“不过是差一个状元罢了,你虽缺了这一个头衔,但圣上给你的赏赐,不会比任何\u200c一个状元少的。“再说,不过是放弃殿试,会试的名次还在,无论如何\u200c,你也是个进士了。这回让圣上对你有点补偿心理,你日\u200c后的仕途,难道还会比别人\u200c差吗?“凡事小\u200c心谨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官途漫漫,以后的日\u200c子还长得很。”齐宣正\u200c听父亲这么说,知道这事已是尘埃落定,没有周旋的余地。他态度软下来,换了个口吻道:“好吧,我听父亲的话\u200c。只是……都是儿子没用,不能为父亲夺个连中三元回来。要是我再有能力一些,前几年就\u200c能考中,又何\u200c必撞上这事?”齐相拍拍他的肩膀。“要是真有人\u200c故意拦你,就\u200c等\u200c着你中状元的时候出此一手,即便早几年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好了,你在家等\u200c消息,我先去面\u200c圣了。”言罢,齐慕先理理袖管,大步踏出堂屋。而那齐宣正\u200c在父亲面\u200c前还算老实,父亲一走,他便露出满面\u200c愤恨的真实嘴脸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