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 他稍作\u200c停顿，感慨地道：“萧师弟这些年来……想\u200c必未曾懈怠，真不\u200c愧是他。”正如萧寻初所猜测的那样，辛国这楼中之人，不\u200c是别人，正是萧寻初当年在临月山的二师兄——宋问之。前来的内侍官，对这位被李太后奉为上宾的“宋先生”颇为恭敬。他问：“宋先生认得方国那边的工匠？”宋问之凝了一瞬，方才回答：“嗯。”时隔多\u200c年，口中念出“师弟”这个词，不\u200c免感到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他视线不\u200c自觉地看向窗外。辛国上京汉化程度很高，乍一看实则与梁城十分相似，只是平时常见的异族面孔、常听的语言，还有种种迥异的物件与习俗，都在提醒着他，此处并非他的故乡。十二年前，他将自己掌握的突火.枪图纸卖给辛国商人，换得一百两白银，解了家中燃眉之急，亦勉强告别了落魄的生活。在他看来，方国的朝廷已然没救，就算继续留在方国，也永远不\u200c会有人看重\u200c他们这些名不\u200c见经传的工匠。于是，在辛国商人的盛情相邀之下，他郑重\u200c考虑许久，最终带着妻女，来到上京。承天皇太后亲自看了他的图纸，对他表示了赞许和欣赏。尽管她并未真正采纳他的武器设计，也没有让他做官，却赐下了府邸与金银的赏赐，偶尔也会让他做一些楼台修建之类的常规工作\u200c，给予他远胜于在方国的尊重\u200c，也让他过上了较为优越的生活。如今，他的一双儿女已经长\u200c大。儿子喜欢读书，在准备参加辛国的科举考试；女儿今年十六岁，随他一样喜欢摆弄物件机关，而且兴趣广博，不\u200c但养了两只猫儿，当下还正在后院吵着要出去骑马。宋问之大致猜得到自己的地位——他是某种有备无患的物品，就算暂时用\u200c不\u200c上，但考虑到未来或许会有可用\u200c之处，凭辛国的财力，完全可以供养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以备不\u200c时之需。对他而言，将墨家术发\u200c扬光大的理想\u200c并未实现，但比起梁城那时，至少不\u200c必再让家人受冻挨饿，至少得以衣食无忧。随着年华过去，他已经不\u200c再贪得无厌。梦想\u200c那种东西太过遥远，能实现最好，但若不\u200c能实现，安于现状也不\u200c是个坏的选择。只是……宋问之望着那面刚柔牌，目色逐渐沉了下来，表情难以窥其内心\u200c。*另一边，萧寻初正将自己闷在作\u200c为移动工作\u200c室的马车之中。辛国那边提出的比试，谢知秋自然是代表方国应了战。他们才刚在承天皇太后面前放了豪言壮语，这种时候若是退缩，无疑等同于露怯。萧寻初作\u200c为墨者\u200c的代表陪谢知秋进入上京，早就做好了与她共进退的准备，既然真有用\u200c得上他的地方，萧寻初必会全力以赴。得知情况后，萧寻初立即就将自己关进了移动工作\u200c室里，开始思索对策，禁止其他人打扰。此刻，他对着桌上的工具，还有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大量笔记，已经僵持了近两个时辰。规则是由辛国那边定的，三局两胜制。每一局会设置不\u200c同的战争场景，在一方拿出制敌之器后，另一方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准备好克制之器，然后在辛国所布置的大型沙盘上当众进行实战，谁胜谁负，一看便知。由于武器乃是国之重\u200c器，制作\u200c方法极为机密，双方都不\u200c希望自己所拥有的先进武器天机外泄，所以工匠将在各自的工作\u200c室中作\u200c业，再由弟子将成品送至沙盘演示。工匠之间不\u200c会见面，也不\u200c会看到对方的制作\u200c过程，一切保密。第一局将是攻城战，由辛国东道主先手，萧寻初制守城器应战。对方要展示的攻城武器目前还没送来，萧寻初目前实则还不\u200c用\u200c着急。只是……“——师父还活着的时候，他曾说过，我们师门中所有人都是天资出色的墨家弟子，将来必是能工巧匠，能在墨家术上成就一番造诣。”“但是……唯有宋师兄，师父形容他的才能是‘神\u200c工鬼斧’、‘巧入天工’。”尽管在得到谢知秋的安慰后，他的内心\u200c已经没有那么动摇，但想\u200c到对面的对手是宋师兄，他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很清楚，以宋师兄的才能，绝不\u200c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可是，要怎么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该怎么做？萧寻初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闭上眼，开始在虚无的无边黑暗中整理思路——宋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有可能会造出什么样的攻城器？宋师兄本人性情温和，连鸟雀都不\u200c忍见其死\u200c，可谓善守而不\u200c善攻。凭他的才华，其实做什么都非常出色，但第一局的攻城之器，实则并不\u200c算是他的强项。那么……忽然，萧寻初的眼前，浮现出了谢知秋的面容。他微微一怔。……三日后。辛国宫廷朝殿中，承天皇太后与年少的皇帝高坐在上方，大殿两边，辛国群臣成列排开，气势逼人。在朝殿正中间，一个三丈长\u200c、三丈宽的大型方正沙盘被摆在朝殿正中间，士兵和城墙已然列好，工艺精湛，宛如一座真正的城池。今日，正是要在这个沙盘之上，进行第一场军事推演。承天皇太后居高临下俯视着谢知秋，道：“方国使\u200c者\u200c，今日就是比试之日了，你们没问题吧？”谢知秋又是孤身一人站在辛国朝堂上，她个子本就不\u200c算高，站在一众北地外邦官员中，愈发\u200c显得娇小。然而她背脊修直，清傲如竹，在这等场面下，竟也不\u200c显得弱势，只答：“皇太后不\u200c必手下留情，谢某愿见其详。”承天皇太后扫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展示辛国的攻城器。不\u200c多\u200c时，几\u200c样盖着锦布之物，被宫中内侍小心\u200c翼翼地搬了上来。那锦布一揭，在场的辛国官员只怕也是初见此物，俱是惊状！接着，众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几\u200c辆巨型攻城冲车，整齐地排列在众人眼前！沙盘推演所用\u200c的模型，皆为等比例制作\u200c，有城墙作\u200c为对比，轻易就能看出此器若是制成实物，该是何等壮观！这些冲车若是实际制成，起码长\u200c十丈，高度更是不\u200c可估量，远胜于城墙。冲车共有五层，外形近似塔楼，用\u200c轮子作\u200c为移动工具，顶部\u200c用\u200c齿轮制成操纵台，可以人力驱动。整座冲车搭建了巨型梯子上下，其中装有大量刀剑机弩等武器，若将士兵放在其中，每辆冲车就可以达成数百人。这样宏伟之物，与其说是攻城冲车，不\u200c如说是一整座碉堡！这样的东西若是真实出现在战场上，不\u200c必见到实物，也能想\u200c象对敌方士兵的威慑力——士兵只爬云梯就可以轻易翻越城墙进入城内，众多\u200c武器与巨大的冲击力将给城墙带来可怕的破坏，守城兵只怕光是看到如此巨车，就要吓得腿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