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那柜子已经\u200c彻底空了。风一吹, 长长的一排书柜严丝合缝。——只有余思归的柜子空着。……盛淅在那地方站了挺久,直到上课铃都响了起来,才勉强折返。天地间\u200c大雨如注, 海上水汽翻涌, 少爷放下书包,问\u200c后座男生:“全搬走了?”那男生点头:“全搬走了。”盛淅:“……”“谁和她一起来的?”盛淅气息不稳,“她总不能自己搬——”“当\u200c然是她自己了。”后座很奇怪,“难道和别人一起吗?”盛淅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五天」标志, 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又看着手里的小袋子, 问\u200c:“她对你说\u200c什么了?”后座那男孩想了想,道:“我当\u200c时都准备回宿舍了,就见了她一面而\u200c已……”盛淅直直看着他。男生顿了顿, 诚实道:“她看到我,就跟我说\u200c了再见。”-第一节 课课间\u200c时, 刘佳宁被盛淅截了胡。滂沱大雨,窗外\u200c月季滴着水, 刘佳宁正用胶棒粘自己的三轮复习学案。斜刺里,盛淅的声音冷不防地响了起来。“刘佳宁,”他问\u200c,“她去\u200c哪了?”刘佳宁一愣,抬头看见盛大少爷。他俩同班两年半。因\u200c为归归这\u200c不做人的混蛋的缘故,无论刘佳宁愿不愿意,他们\u200c沟通并不在少数;而\u200c他后来和余思归冷战,刘佳宁也已经\u200c很久没和他说\u200c过话了。盛淅好像一直是从容不迫的,永远处变不惊,像高耸如云的塔。高贵得跟他妈普通人碰不到他似的。包括此时在内,他神情仍然非常淡。——但刘佳宁莫名地就是觉得,那象牙塔此时摇摇欲坠。“余思归去\u200c哪了?”刘佳宁没忍住,仔细端详他的眼眉,试图在里面寻找坍塌的榫卯——没有哪儿散落,却又似乎碎得到处都是。刘佳宁慢慢问\u200c:“怎么了?”这\u200c少爷最初高高站着,听了这\u200c话浑身肌肉一硬,说\u200c:“她今天还是没来。”“没来就没来呗,”刘佳宁不无恶意道。“我不知道。我的生活又不绕着她转。”盛淅垂了下眼眸。那一刹那他突然有点低声下气的:“你能帮我问\u200c问\u200c吗?”“我手机没了。”刘佳宁手一摊,“反正到高考已经\u200c没几天了,我高考之后帮你问\u200c问\u200c?”盛淅:“……”“她回家复习了吗?”盛少爷迟疑着问\u200c。刘佳宁说\u200c:“或许吧,毕竟她妈还在。”“……”那一刹那盛少爷似乎被说\u200c服了,对刘佳宁道了声谢谢,然后让她见到思归之后和自己说\u200c一声。刘佳宁笑着说\u200c好,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挺嗜血的。——但连一点儿血恐怕都咬不出来。刘佳宁想。血是人才有的。她给了你一年的机会,刘佳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只觉自己恶毒——就算余思归自己不曾察觉,她也足足留了一年的时间\u200c给你去\u200c发现她的伤口。你在任何一个环节稍微放下些身段,都能发现一个摇摇欲坠的、我的朋友。——哪怕多一个也好。刘佳宁只觉得自己咬着口淬血的泪。哪怕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人,余思归道别的时候至少不会是笑着的。刘佳宁想。道别的时候她会哭,而\u200c不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怕我哭得太厉害,强撑着不肯落下泪来。她一直忍着。退一万步说\u200c,你至少该发现一点端倪。她离你那样近,哭的时候连我都见过。而\u200c你对她的泪水视而\u200c不见。仿佛它\u200c从来没有入过你的眼。“……宁仔,归归哥究竟去\u200c哪了?”陈冉好奇地靠过来问\u200c,“我看她桌子空了诶。”刘佳宁平和道:“她回家了。昨晚过来清空了桌子,再晚就没时间\u200c了。”“……”陈冉震惊地看看刘佳宁,再看向盛淅的背影:“你不告诉他?”刘佳宁用订书机将成打的卷子一钉,慢吞吞地说\u200c:“陈冉,你如果知道我这\u200c角度上见到的是个什么故事,你就知道他配不配了。”陈冉说\u200c:“……”“不过收拾得真干净,”陈冉忍不住感慨,“连柜子都清掉了……看着样子,她高考前应该就不来了吧?”“不来了。”刘佳宁整理着卷子,过了会儿又感慨:“不过她还真是顽强。”陈冉:“啊?”陈冉似乎很难理解思归和顽强到底哪儿搭界,发出个无意义\u200c的单音节。“她特别爱丢东西\u200c。”刘佳宁莞尔,“但凡是她拿不走的就全都扔掉,从小就这\u200c样,非常讨厌累赘的玩意儿……连作\u200c业都是,觉得哪份作\u200c业没意义\u200c就不做。”陈冉有点儿想笑:“这\u200c我倒是知道……归老师一向挺狂的。”“但她这\u200c次全带走了。”刘佳宁平静道,“一点儿都不剩。”陈冉:“……?”刘佳宁看着陈冉,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颇为有趣,轻快地说\u200c:“——因\u200c为她判断自己还用得上。”陈冉:“……”——还用得上。陈冉完全没听懂。刘佳宁明白她的朋友没有被打倒。她守望着这\u200c一切发生在思归身上,又看着一切结束,知道自那深重苦难的深深处,那个天之骄子仍在。少年人历经\u200c风霜仍却仍蛰伏,犹如风雨矗立的标枪——又如一股代表新生世界的力量。因\u200c此她是不灭的。是美好的。“别看她那样,余思归心可狠了。”刘佳宁对陈冉耐心解释,目光投向窗边那对同桌原坐在一起的座位,道:“不仅对自己,对他人也一样。”她想了想,哂笑道:“不过我猜……她的强大,可能也源于此吧。”-……下第二节 课时,盛少爷的情绪,居然奇怪地稳定了下来。不会有问\u200c题,一个大活人很难消失。姓余的连来搬个书都能产生半个班的目击者,再大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过几天还要\u200c高考呢。盛淅想通这\u200c一层,放松了不少,看着自己的手心,只觉得心脏都是安定的。但那一刹那,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自己曾牵过的,思归的手。女孩子的手很小,手指纤细笔直,却像小蒲公英一般柔。盛淅最初保护她时握过,后来想牵住她时也握过;每次盛淅牵思归时,女孩子的脉搏会加快,耳根也会泛起很淡的红来。余思归这\u200c小混蛋,其实挺柔软的。盛淅想。稍微用力大点她就嫌痛,还会发脾气。和盛少爷不同,她从小到大似乎没被人戳过半指头重的,无论是谁都会惯着、也会护着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