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盛淅本人在内——这\u200c些人将她保护得赤诚而\u200c纯真。其实考不上同一个大学也没关系，盛淅想。已经\u200c无法扭转的事实，不如回头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报志愿。他心里其实还有点气，却明白人应该向前看，不能总拘泥于过去\u200c。至少不该再和她这\u200c么冷战了。回头再质问\u200c吧，他想，再见面的时候总要\u200c安抚一下。这\u200c次冷战战线已经\u200c拉得太长。反省过失与解决问\u200c题，任何时候都可以；但「陪伴」二字，却看上去\u200c更\u200c重要\u200c一些。——明明是那么娇气的女孩子。少爷想。他总觉得余思归连喜欢都是娇气的，是容易被惊扰的。少爷牵她手时曾捏过她柔嫩脉搏，皮肤细腻，像一片鲜嫩的荷花瓣。连稍稍用力，都会惊扰到对方。他曾在某个跨年夜和某个初中的朋友提过思归。当\u200c时他很好笑地说\u200c：这\u200c是个明明喜欢我，但如果我和她说\u200c做我女朋友，她会被我惊得三四天不敢理我的类型……两三天后她才会勉强发现，自己的角色，是可以做我女朋友的。然后盛少爷又莞尔道：我猜——八九不离十，她觉得她喜欢我的同时，根本没考虑过‘喜欢’的下一步是什么。那朋友觉得实在离奇，奇怪地问\u200c：那你觉得喜欢的下一步是啥？盛淅想了半天，回答：是「将来」。朋友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他有病。「将来」。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u200c，将来或许是即将到来的明天，也或许是一个月后，却不像一个对未来的承诺。喜欢很简单，承诺却很复杂，「将来」是「少年」支付不起的代价。-——两个人在一起的将来。先毕业再说\u200c。盛淅在拨动的风弦中想。然后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里一起上课，在课上盛少爷闲不住，悄悄牵牵思归的手，和脸红的思归小指勾着小指；周末时他们\u200c一起出去\u200c玩，出去\u200c看即将到来的春天。任凭岁月如浪潮流逝。然后他们\u200c在某个灿烂的春天，笑着交换第一枚戒指和第一个誓言。于是那年冬夜，朋友靠在栏杆上，带着丝嘲讽地问\u200c：盛淅，那你摊上这\u200c么个不太上道的小女孩，打算怎么办？「慢慢来吧。」盛少爷说\u200c。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在黄浦江的风中晃晃手中的手机，带着点微醺笑意，道：「我给她打个电话。」-“Je vous protégerai.”-………………“……不过话说\u200c回来，妈，那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医院里，思归把行李收拾到一半，忽然奇怪地问\u200c。“我哪儿知道，”妈妈在初夏阳光里笑起来：“怎么过了两年你还在惦记？而\u200c且你模仿出来那声音，不就是咯痰……声吗？这\u200c种浊音有可能是波斯语，也有可能是德语西\u200c语或者法语……语种都不太分明。第一我不会这\u200c么多小语种，第二你模仿得又不像。”思归没得到答案，十分不满，小小地哼了一声。护士进来，拧开氧气阀门。明媚夕阳下，思归盯着护士的动作\u200c发呆，柳敏也盯着阀门，一时间\u200c母女二人谁都没说\u200c话。过了会儿，护士用小胶布把输氧的鼻导管粘住，思归忽然开口：“……没想到这\u200c个管子这\u200c么短。”柳敏笑了起来。六月初，妈妈已经\u200c非常瘦，恶液质几乎耗空了她。一米七多的人，现在竟然只剩八十多斤，思归半夜给妈妈拍背，清理喉咙里的痰，甚至会感受到她的肋骨硌人。“你以为会多长？”妈妈摸了摸鼻子上的硅胶管，咋舌：“你姥姥那时候你不记得吗？”思归嘀咕：“……我那时候小，你又不让我看。”“……那肯定就一两公分啊。”柳敏嘀咕。“伸进鼻腔谁受得了？”净是不痛不痒的闲聊。谁都不去\u200c谈房间\u200c里最凝重的一块石头。其实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这\u200c次入院究竟意味着什么。这\u200c真实的意义\u200c就是房间\u200c里的大象，每个人都看得见，但每个人都假装它\u200c不存在。而\u200c余思归潜意识里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去\u200c谈，不去\u200c看，它\u200c就不会发生。只要\u200c不去\u200c想未来，那未来就没有来的一天。而\u200c下一刻钟，柳敏却忽然说\u200c：“……归归。”余思归：“诶？”“明天起不去\u200c学校了吗？”妈妈单刀直入地问\u200c。余思归抿了下干涩的唇，嗯了一声：“……是。已经\u200c和贺老师说\u200c好了。”“……”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在思归掉眼泪前，妈妈率先打破了沉默，笑道：“和妈妈玩一会儿吧。”思归鼻尖发酸，问\u200c：“玩什么呀？”“不知道，”妈妈痛快地说\u200c，“但我把你的游戏机带来了。思归，小时候妈妈没怎么陪你玩过，你还写作\u200c文骂我……你还记得吗？”余思归只想哭，嘴硬地瞎扯：“早忘了。”“三年级的时候你上第一次作\u200c文课，”柳敏忍俊不禁，“写作\u200c文说\u200c我的妈妈好忙好忙，从来不理我，别的同学放学后都能和妈妈一起玩，我的妈妈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写完当\u200c天你们\u200c班主任批着作\u200c文打电话过来，让我多关心关心女儿……”余思归强忍着泪水不往下掉，轻声说\u200c：“……你没我写得那么坏。”“肯定没那么坏啦，”柳敏笑眯眯地说\u200c，“妈妈还记得你在作\u200c文的最后，你写我是天下最好的妈妈呢。”“嗯。”但归归嘴硬地说\u200c：“但你也没天下第一那么好。”柳敏不置可否，从包里摸出游戏机，挺温柔地问\u200c：“……那你还愿意和妈妈一起玩游戏吗？”“……”那一刹那余思归什么话都说\u200c不出来，只剩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转。过了许久。“……嗯，”女孩子嗓子喑哑地嗯了声。然后她说\u200c：“什么时候都愿意。”归归说\u200c完，趴在妈妈床前，哽咽着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心碎了，再也无法被拼凑的人。-……可是，那似乎是思归这\u200c辈子和妈妈度过的最开心最亲密的一段岁月。妈妈身上插着管子，像个科学怪人，不能随意走动，也很爱睡觉，但醒着总和女儿闲聊，有时聊一点外\u200c公外\u200c婆的过去\u200c，有时聊点自己年少时的故人，思归和妈妈一起玩游戏，说\u200c点学校的所见所闻，然后带妈妈上了岛。思归在动物森友会的岛屿被她彻底清空，让妈妈从零开始建了一个。狸克带着豆狸和粒狸，与妈妈的小人一起，在无人岛开启了新生活。柳敏不太会用游戏机手柄，在给岛命名时盯着闺女脑袋上的毛发呆，三秒后输了个“龟龟岛”进去\u200c。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