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先忍一段时间,思归想。等过了年……等春天了。等地里冬麦泛起青头,等山花开遍,菩提树亭亭如盖。等六月。等我第二\u200c次高考。等我能给\u200c他带来的再也不是这种漫长的折磨。等我能自由\u200c地对他说“爱”。“……考……考得怎么样呀?”归老师在黑咕隆咚的客厅里攥紧他的大衣,小声问。——权当说了「想他」。余思归想。听筒里,盛淅促狭一笑:“你猜猜?”一听语气\u200c就是考得很好。归归控制不住地为他高兴,下一秒却听见少\u200c爷笑道:“我明天回去\u200c见你。“思归一呆:“诶?”“今晚我去\u200c给\u200c你买好吃的。”盛淅笑道。然后\u200c他稍一顿,又开心地问她:“你想吃什么呀?”-元旦当天中午,盛少\u200c爷就回来了。冬日青空如洗,坡上尽是枯枝败叶,风一吹就打旋儿\u200c。盛淅来时胳膊夹着大衣,风尘仆仆,拎着给\u200c小同桌买的点心,一路跑上了坡。思归已能分辨他的脚步声,听见巷子里的熟悉的回响,爬起来给\u200c他开门,门都没关严,就跑过去\u200c要\u200c和少\u200c爷抱抱。“……”寒风凛冽,海边冬风呼啸,与刀割无异。大少\u200c爷则有点凶恶,一把揪住差点被风刮透的归老师圆滚滚小马尾,将小马尾提去\u200c一边,把门一脚勾上,问:“就这么想我啊?”归归开心地点了点头。“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盛少\u200c爷眯眼道。“……”而还没等思归震惊地骂他,就被盛淅揪着马尾辫,逼迫着仰起头。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门厅处采光较为昏暗,女孩子眼睛圆圆,同样圆圆的小马尾被攥得蓬松,像被牢牢拿捏住了。“欠揍的东西。”他冷冷地说。思归立刻发了脾气\u200c:“你到底在狂什……”而还不待思归说完,少\u200c爷就低下头,在女孩子唇上亲了亲。门外\u200c长风穿堂而过,四\u200c下静谧,他边亲边捉起思归腕子,把她抵在墙上。盛淅亲了两下,牙齿在思归唇一咬,眼瞳沉黑地注视着她,说:“喘气\u200c。”归归面颊通红,小小地吸了口气\u200c,又被逼迫着仰起头,被盛淅亲吻。-……盛淅回来没多久,余思归就知道了他这次回来最重要\u200c的意图。因为整个二\u200c月份,盛淅可能都不会出现。过年时,盛淅是回不来的。大学的寒假一般都是在腊月二\u200c十前后\u200c,但实际上几乎所有在校生\u200c都走得比这要\u200c早,毕竟考完最后\u200c一门就能滚蛋,走晚了点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最后\u200c一门考试时间太晚,选修了这门课的幸运儿\u200c们,甚至能目睹全校食堂关门的盛况。实际上,元旦前后\u200c就有第一批离校的人,已经有考完的了。而思归所在的高复班,一定会拖到年关才放假。往年市里查得松时,复读的往届生\u200c们大年初三就得回去\u200c上课,这几年教育局加强了巡查,假期终于\u200c能持续到大年初五了。——初五。两人放假时间完全不重合。他放寒假时思归在补课,思归放假了,他却要\u200c回去\u200c过年。余思归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荒谬,而内心更深处的,是一种愧疚。对「盛淅」这个人的愧疚。「是我的脆弱让他出现在了这里。」归归清楚地知道。「——也是我的脆弱,绑住了他。」他本不必每周奔波上千里,在两个城市间往返。要\u200c知道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u200c对异地恋情\u200c侣会做到这个地步——思归也赶过火车,知道来回有多累,而这疲惫的奔波竟然成了盛少\u200c爷的日常。他是将‘陪伴’视为男朋友的义务的。而盛淅付出得越多,思归对自己\u200c的愤怒也越强烈。我为什么不是强者,而是一个会拖累对方的人呢?思归想。——我给\u200c他带来的,是不是只有痛苦?余思归讨厌透了这样的自己\u200c,却连一点儿\u200c能改善的方法都没有。-「我想与他并肩。」思归难过地想。我不愿做拖累他的人。——所以一定要\u200c让他放下心来。……“你放心回去\u200c就可以啦。”余思归说。她说话时,元旦假期结束,返程的车穿过那条他们走了无数遍的高速公路。余思归侧过点身,对在一旁开车的盛淅说:“正好过年,你来回往返也不太方便\u200c,我自己\u200c一个人没问题的——再说了,总共也没几天。”盛淅开着车不便\u200c分神,锋利眉头一皱:“但……”“这笔账我算过,很合算的。”归归笑眯眯道。盛少\u200c爷愣了下。“我专门算过啦,”余思归认认真真地和他讲,“盛淅你寒假前后\u200c三十多天,但我总共加起来才休息七天,还都是走不开的年关。还不如你寒假一直在上海呆着,多和老同学和朋友玩一玩,陪一下你爸你妈。”盛淅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刚要\u200c说什么,思归又笑着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个人呆着会难过。”盛淅没有说话。思归望着窗外\u200c冬景,如人间画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酸楚,却又知道这是必行之事,是正确的事。“但事实上,难过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她说。“妈妈走了之后\u200c我一直都在难过。”余思归诚实道。盛淅以余光看着她。“一开始,我连家都不敢回。”她说。归归近乎磊落地告诉他。“你知道的吧?妈妈的葬礼之后\u200c,我一直住在刘佳宁家里。说实话,葬礼结束的时候刘佳宁爸爸妈妈一直在留我住下——我本来可以一意孤行走掉的,但是我一想到我要\u200c自己\u200c住在以前和妈妈住的房子里,心里太害怕了,就接受了他们的挽留。”“……”归归笑了起来:“否则你暑假就见到我了。”盛淅散漫地嗯了声,似乎余思归居然敢提这一茬,确乎是个欠揍的东西。“——后\u200c来我开始不敢睡觉。”女孩子在冬日花白的太阳中,对少\u200c爷坦诚地说:“总感\u200c觉黑夜里有什么东西在一口一口地吞噬我,闭上眼睛就觉得害怕。觉得孤单。”那之后\u200c,盛淅出现了。余思归:“再后\u200c来,我开始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我是不是该把妈妈留下的车卖掉,卖二\u200c手车究竟不好卖……我发现我的生\u200c活中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想绕都绕不开。”“然后\u200c你告诉我,我从来没有直面过她的离开。”车里安静了很久。“是。”盛少\u200c爷淡淡地说。“于\u200c是我终于\u200c敢于\u200c谈论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