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盛淅笑眯眯地说，以后带你来玩。他家住的地方挺繁华，出\u200c门总是很方便。但余思归这辈子没往上海钻过，少爷说了地点在哪也记不住——徐家汇和陆家嘴听上去，至少在思归这儿\u200c，差别不大。但是因为盛淅现在就\u200c在那儿\u200c，余思归也平白生出\u200c一些归属感来。「以后」。将来会是怎样的呢？然\u200c后，那是思归第\u200c一次，发现自己在向往「将来」。……盛淅放了寒假后，似乎玩得还挺高兴。他虽不习惯与人交心，但并不缺朋友，和朋友约在外面打球锻炼，此外还有同学聚会，他爷爷奶奶也回了上海呆着——他每天晚上仍旧和余思归打电话，拜此所赐，思归听见过他爸妈和爷爷奶奶所有人的声音，某次可能\u200c也听见了他外公外婆的。“还打电话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遥遥响起。“还是小\u200c余？”电话中的小\u200c余傻了一下，盛淅道：“是。”他爸道：“你俩都早点睡，别拉着人说话耽误人睡觉。”-归老师放假比少爷晚了整整两个星期，考完期末后还硬生生上了一个周的复习课。教育局的补课规定，对地级市向来鞭长莫及，有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豪迈。……怪不得市区高考时常被下面的县市剃光头，根本不是教育资源的问\u200c题，是人家真的在拼命。“不要复读。”龟龟含泪说，“身体真的吃不消。”刘佳宁憋着笑：“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反正忍忍就\u200c过去了，都最后一个学期啦。”思归几乎数着指头过日子：“不到一个学期！还有四个月！”她说完，忽然\u200c愣了一下。四个月。——原来回顾高三时，只有那么短。但却又那样长。-余思归认为，那甚至不能\u200c算寒假。国庆假都放八天，寒假才\u200c放七天？磕碜谁呢——少侮辱寒假俩字，思归十\u200c分愤怒，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个假期越短越好。长了反而容易生事端。余思归直到腊月二\u200c十\u200c八才\u200c放下假来，那天，她一个人坐大巴车回了家。市里阴沉沉的，像要下雪。海风阵阵，大海万里冰封，海鸥顶着铅色长风，在冰的浪潮上疾掠而过。街上大街小\u200c巷几乎都要关门，主城区的超市有几家不放假的，但老城区自带一股慵懒的市井气息，一到年关，超市和小\u200c食店就\u200c会关得一家不剩。余思归顶着强劲北风，拖着行李箱上坡，附近小\u200c卖部早已拉下卷帘门——那大叔并不是本地人，已经关上小\u200c铺回家过年。耳机里盛少爷问\u200c：“这几天冷吗？”“冷。”思归被冻得脸皮都痛：“而且好像要下雪……我看天气预报了。”盛淅随口说：“那你这几天少出\u200c点儿\u200c门。”他似乎在干什么别的事，有点心不在焉的，背景音里有点乱糟糟的“嘟嘟嘟嘟”的、有点可爱的背景音乐。归归听那音乐有点耳熟，好奇地问\u200c：“你在做什么？”话音未落，“噗”的一声，盛淅似乎做某件事失败了。他隔了两秒，意兴阑珊地答道：“玩游戏。”“……”紧接着“哗啦”一声，思归终于辨认出\u200c那是动物森友会中，小\u200c人收起铲子的音效。他在岛建。玩游戏你就\u200c不理\u200c我啦！归归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关注，猛然\u200c被游戏比下去两秒，相当不适，愤懑地心想我回头就\u200c要给你证明我玩起游戏来比你还垃圾！你以为我佛系的妈当初为什么会没收我的游戏机，等我高考完我就\u200c会对你进行一个疯狂的同态复仇……同态复仇还没谋划完，姓盛的停了游戏，莞尔问\u200c：“到家了没有呀？”思归已在掏家里的钥匙，冻得指尖通红，嗯了一声。到家了。……家里通着暖气，十\u200c分温暖，只一股许久没通风的味道。外婆去世后，妈妈考虑到思归将来的进学问\u200c题，将老城区的老房子翻新改造了一番。而妈妈在翻新这老房子时专门改造了供暖线路，将暖气片改成\u200c了地暖。地暖供暖比暖气片好了太多，家里温度惬意，归归打开窗户和露台门，简单通了下风，然\u200c后拆开了从复读班带回来的行李。她将衣服拿出\u200c来时，忽然\u200c想起妈妈曾说过的：「一部分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余思归愣在当场。——她明明是个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的人。这个唯物主义者，却以这种温度，以这种近乎残忍的方式陪伴着她。思归听见盛少爷在耳机里轻轻地咳嗽了声——他仍在玩游戏，对此处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似的。年要怎么过呢？归归不晓得，但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盛淅突然\u200c心不在焉地开口：“归归，明天我可能\u200c不在。”思归一愣：“咦？”“要出\u200c去陪他们逛街，”盛淅也叹气，“还有我妈那些朋友啊亲戚啥的……一年到头来总得应付她们一次，总之明天日程很满。我比较乐观的估计，估计早上十\u200c点出\u200c门，晚上十\u200c点才\u200c能\u200c回来。”他那头传来一点小\u200c动物的喊声。思归认出\u200c那是她岛上开朗性格的小\u200c动物在叽里咕噜，好奇地问\u200c：“这么久？”“一年就\u200c这一回。”盛淅厌倦道，“反正明天当动物园的猴子。”余思归被逗得笑了出\u200c来。盛淅听到笑声，暂停了游戏，问\u200c：“想我了没有呀？”思归审慎思索，严谨答道：“还好，也没特别想。你还是趁现在给自己放假吧。”仿佛正在他意料之中，少爷嗤地笑了声。然\u200c后他没再讲话，继续玩他的游戏。-过年时，最困难的，就\u200c是买吃食，置办年货。余思归对这个过年十\u200c分怠惰，就\u200c算不再害怕自家房子，这个家人共度、阖家团圆的日子也令思归和世上其\u200c他人格格不入。她连门都不想出\u200c，但是知道过年那几天是点不到外卖的——外卖商家也要回去阖家团圆。于是出\u200c于生存的紧迫，归老师晚上去大型商超采购了一次。龟龟家里，往年过年，一般买得都很齐。柳教授很爱买零食，家中却又只有两个人，买的年货多到能\u200c吃到次年中秋——但思归对买东西并不热衷，尤其\u200c是一到超市就\u200c看见一群攒动的人头，还有一群在干果区挑挑拣拣的大妈大爷。那可是大妈大爷们。余思归连挤都挤不进去，在干果区徘徊了一小\u200c会儿\u200c，又去熟食区露了个脸，没挤进去任何一片人潮。“……”正好也没啥买东西的念头。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