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便买了点泡面囤着,还有些超市买得到的饼干点心干果,另外又专门称了三十\u200c块钱的山西杏脯——没人买这个。她把东西称完粗略估算了下自己的饭量,至少得确保自己撑到初三。否则就\u200c得忍饥挨饿。一个人过年,余思归认为难点在这个“年”字上,年是中国人的头号节日,而过年必定要吃饺子,于是又在冰柜前挑了好半天速冻水饺。——最后选定了速冻猪肉馅儿\u200c。一袋有四十\u200c八个之多,划算得令人发指。我一天吃十\u200c二\u200c个,思归沾沾自喜地想,光这一袋大饺子就\u200c够吃四天。回去的路上,盛少爷终于和一群人吃完饭,彻底解放,打来电话关怀归老师,逗弄她说话:“买了多少好吃的呀?”“……”龟龟正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老城车水马龙。她看着满满一购物袋冒着冰气的速冻玉米猪肉蒸饺、速冻鲅鱼水饺、速冻菌菇三鲜蒸饺和速冻黄花鱼水饺,以及黄瓜味薯片豆乳威化饼干铁板鱿鱼大波浪薯片若干……她用脚踢了踢袋口,客观地说:“买了挺多的。”“要包饺子的吧?”盛淅愉快地问\u200c,“准备做什么馅儿\u200c?”思归从容地扒开袋子,数速冻水饺:“我买了玉米、猪肉、鲅鱼、蘑菇……还买了黄花鱼,鱿鱼……豆奶。”然\u200c后归老师翻出\u200c乐事黄瓜味薯片,在公交车外路灯光中辨认了下嫩绿色外包装,镇定地说:“还买了黄瓜。”盛少爷心情\u200c极佳:“买了这么多?吃得完吗?”薯片包装都是40克的所以没问\u200c题,龟龟对自己炫薯片的能\u200c力异常自信,坚定地回答:“吃得完。”“嗯。”盛少爷温柔地说,“龟龟胃口越来越好了。”他那声音隔过千里都柔情\u200c蜜意,似乎觉得小\u200c同桌可爱得不得了,捧在手里都怕化了似的。被捧进手心心的思归则感觉少爷其\u200c实十\u200c分容易上当,也好糊弄,容易满足到像个傻子,一时膨胀坏了,乖巧甜美地应着他。……隆冬年关,126车上晃晃悠悠,路灯明黄,车上那场通话十\u200c分亲昵。——然\u200c而,仔细听,属于一种尔虞我诈。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天, 大风呼呼作响,归老师整天没出门。她自从早晨起来就恹恹的,没有半点想\u200c学习的念头——早五晚十二的复读班生活已将她压榨得一\u200c点血槽都不剩, 结果在枕头上摸了半天, 才发现自己已许久没见过自己的游戏机了。然后思归才想\u200c起来, 他把switch拿走,去打动森了。归归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然而\u200c发去的微信石沉大海, 杳无音信。也\u200c不奇怪, 思归悻悻地\u200c想\u200c。哪个正常人\u200c过年期间能闲着啊?腊月二十九, 妈妈晚上一\u200c般有同学聚会,他们几十年的老同学会聚上一\u200c聚,思归晚上可以一\u200c个人\u200c玩一\u200c会儿;除夕早晨母女俩要去赶年集, 柳敏去大集上提上几斤干果, 再称个几百块的牛羊肉。到了中午左右,年集开始散了,母女俩就去墓园给外公外婆上个坟,上完坟, 她俩就回家\u200c包饺子看春晚,发压岁钱。听外面噼里啪啦爆竹声\u200c不绝, 迎接崭新\u200c的一\u200c年。而\u200c年初一\u200c是要四处拜年的。思归家\u200c里人\u200c丁稀少,没什么亲戚,于是柳敏一\u200c般会带着思归去看望自己曾经的老师, 或者拜访下仍在市里的领导或朋友;而\u200c初一\u200c下午,她们就窝在家\u200c里, 妈妈看书,归归自己找点什么好玩的。——大年初二, 姑娘可以回门。单亲家\u200c庭出身\u200c的小孩倒是没怎么体会过,但\u200c刘佳宁认为那是最难熬的一\u200c天,她要四处奔波,还要接受一\u200c干亲戚的盘问\u200c。于是腊月二十九那天,余思归在家\u200c昏睡了十多个小时。她做了无数个梦,梦里仿佛看见妈妈的背影,飘飘渺渺,她想\u200c去把妈妈拉过来,却无论如\u200c何都碰不到她的衣角。下午醒来,思归发现盛少爷回了消息——他在和自己父母逛街,便再无下文。归归愣了一\u200c会儿神,然后爬起来,到窗口看,发觉城里夜幕低垂。腊月二十九喧闹不已。天阴沉沉的,然而\u200c老城区一\u200c到过年总比平时热闹,邻居里有老人\u200c出门迎接归来的游子。她看着那些人\u200c,脑海中不受控制地\u200c浮现一\u200c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里也\u200c是我的“异乡”吗?思归想\u200c。她有过外婆,后来外婆走了;后来她与妈妈相依为命,再后来,妈妈也\u200c踏上了有去无回的旅程。余思归拉上窗帘,满屋黑暗,她回床睡觉。-除夕早晨,余思归一\u200c个人\u200c去赶了年集。盛淅那天则要去他外公家\u200c。他家\u200c渊源挺复杂的——盛淅曾大致地\u200c讲过,但\u200c人\u200c物复杂、情节跌宕,思归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听出他家\u200c并不是经商出身\u200c,相反家\u200c里读书人\u200c多。而\u200c且身\u200c上有着极深的、时代的烙印。盛淅的曾曾祖父是晚清留美学堂出身\u200c的,曾远赴哥大求学,又在五四爆发后,辗转回了国\u200c。回国\u200c后当\u200c时时局动荡,人\u200c人\u200c举步维艰,盛淅的曾曾祖父就将年少的儿子,也\u200c就是盛淅的曾祖父,托付给自己家\u200c在德租界,生活相对安全的挚友照看,挚友欣然应允。他朋友家\u200c里有个跟盛淅曾祖父年龄相仿的女儿,结果曾祖父和那女孩,俩人\u200c都恰逢志于学的年纪,年龄相近,又是志同道合的青梅竹马,挚友这一\u200c照看,就把他俩照看成了情投意合的恋人\u200c。后来盛淅的曾祖父和女孩结婚,就有了盛淅他爷爷。他爷爷就是在这城市出生的。——这也\u200c是他爷爷认定这座城市也\u200c是“故乡”,因\u200c此在“出事”后选择回到此处的缘故。盛淅的爷爷和奶奶,则是上山下乡时认识的。四十多年前,两人\u200c同是下乡的知青,生产队仅隔着一\u200c公里不到,在镇上时遇到彼此会打招呼;而\u200c就像那年代所有的有情人\u200c一\u200c样\u200c,没有人\u200c戳破那层窗户纸,两个年轻人\u200c曾交换过彼此手头的书本与彼此写过的诗,然后两个人\u200c在广播中听见了恢复高考的消息。而\u200c爷爷奶奶在镇上最后一\u200c次相见时,没头没脑地\u200c约定了将来一\u200c起去北京。思归不知道这算不算花前月下,却是两个年轻人\u200c的海誓山盟。后来恢复高考。次年初春,他爷爷成为了老三届的头一\u200c批新\u200c生。他奶奶则出现得较晚,直到78年的秋天才出现;说是他爷爷在学校里找了许久,最终才找到的人\u200c。盛少爷讲这故事时很困,昏昏沉沉,支离破碎,头顶悬着星星与月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