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些羊到哪去了。很多人说,这是天罚。这些羊,被长生天收去喂养他的使者了。惶恐的阴云压在阿史那部头顶,越来越沉重,让往日欢歌的部落日益沉默,每个人都惴惴不安,生怕下一次遭受天罚的就是自己家。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他们迎来了迁徙途中的第一个大阴天。从早上开始,天就再也没放过晴,阴云密布之下,天压得极低,似乎要盖到人的头顶上去,令牧民们的背都比往常弯了几分。可是偏偏,就是一滴雨都不下。大家只能觑着阴沉的天色,在惶惶然的氛围中,沉默地继续赶路。一直到了晚上,色蓝下令扎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支起小小的帐篷,圈拢了羊群,在四周安顿上机警的牧羊犬。可有的人发现,这一日,家中的牧羊犬似乎格外焦躁,尾巴夹在两腿之间,不停的“呜呜”低吼着。天色完全黑透了。忽然,一道雪亮的苍雷爬过天空,短暂地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周围的景物。蓦的,不知是谁惊恐万状地惨叫一声:“狼!!!狼来了!!!”第106章 大巫苏遐州和楚凤歌一起, 护着可贺敦躲在阿史那部最中心的帐篷里。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狼灾有多么可怖——漫山遍野都是油绿的眼睛,像是来自冥府的灯笼。苏遐州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牧民会认为狼是长生天的使者。狼群聪明且狡猾, 它们包围了部族的临时驻地, 却一直在观察,直到发现最弱、狗最少的那一户牧民。这一家成为了大狼群的突破口。天地间都是狼悠长的嚎叫, 这是狼王吹响的进攻号角。然后就是死一样的寂静——狼群冲锋,是没有声音的, 却因此而带来了更大的压迫感。有的, 只有牧民的怒吼,牧羊犬的狂吠,骚乱的羊群和马匹的嘶鸣。混乱持续了大半夜, 直到牧民们的羊群再也受不了灭顶的恐惧,挣脱了牧羊犬的约束, 逃进了漆黑的夜色。这也是狼群最终的目的。和来的时候一样,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了,才发现这些神出鬼没、狡诈嗜血的动物, 不知何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一只不剩。走失了羊群的人家, 男人骑马带着狗去追了——却也不敢追得太近,今晚的狼太多,一个人、几条狗,根本就是去送菜!女人和孩子在家哀哀嚎哭, 整个阿史那部一片愁云惨雾。楚凤歌面沉似水,道:“可贺敦, 我出去看看, 留苏遐州在这儿陪你,可以么?”可贺敦像是一只孱弱的幼鸟, 躲在帐子深处,依偎在苏遐州怀里,闻言,怯怯地点了点头。楚凤歌一掀帐帘,出去了。可贺敦怕得牙齿“格格”打战,小声道:“你弟弟胆子真大,我真羡慕他。”草原民族以勇敢健壮为美,这也就是为什么没见过可贺敦的突厥人,总是把她想象成风流美艳女子形象的原因。苏遐州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他使劲握了握拳,安慰可贺敦道:“勇气是在绝境中生长出来的,他——以前吃了很多苦,经历过很多次生死危局。”“能永远不用肩负生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可贺敦紧张地盯着帐帘,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苏遐州无声地叹了口气,照他来看,可贺敦沉静、温柔,若是在大邺,她能活的很好,可是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她的性子未免太柔弱了些。整整一夜,阿史那部无人入眠。直到早晨,去找丢失羊群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身后空空如也,满脸沮丧,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更加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昨日一战,人、犬、狼各有死伤,带到天明收敛尸首的时候,才发现,为首的一匹巨狼居然又身着铠甲!幽绿的眼睛死不瞑目,盯着阿史那部群居帐篷的方向!长生天并没有因为他们离开王庭而原谅他们!发现这具狼尸的牧民,当场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叩拜不起!越来越多的牧民闻讯赶来,跪在地上祈求长生天的饶恕。可贺敦闻讯,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血色,她抖着嘴唇道:“我要去看看,带我去看看!”苏遐州道:“您身体才好,还是在帐中修养为宜啊……”他是真怕可贺敦见了那阴森可怖的现场,活活吓死或者吓疯了。谁知她坚持道:“不,若长生天是给我警告,我不去,今晚天罚还会再来,我……不能再连累阿史那部普通的牧民!”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点可贺敦该有的样子。尽管抖着腿,她却还是由苏遐州带着,穿过林立的帐篷,抵达了昨夜交战最为激烈的一片区域。饶是苏遐州,看到遍地横陈的尸首,也忍不住弯腰干呕了一声。一只手搭在了他背上,抬头,是楚凤歌担忧的眉眼,他轻轻捋着他的后背道:“你们怎么出来了?”出来看你的杰作呗。恰在此时,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苏遐州抬眼看去,就见可贺敦看了那头巨狼,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上。色蓝高大的身影从旁边冲过来,一把将昏厥的可贺敦从地上抱起来,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往她的帐篷走去。上次见还阳光爽朗的草原汉子,眼下面沉似水地吩咐道:“去找大巫来!”草原上的大巫是可以沟通天地的神使,就算是可汗见到了,也要礼让三分。平时并不和部落一起迁徙,而是固定聚居在一处修习巫术,若不是万分紧急,也没有部落会去打扰他们的宁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