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此战唯一的转机,就让我再打这一仗,最后一次,帮殿下、帮我的至交好友扫清障碍。”他叹息道:“还请殿下,从我所愿,放我去吧。”他说这话的语调轻飘飘的,仿佛让城楼之上的罡风一吹就要消散了,可砸在心头,却力逾千钧。苏遐州眼眶发热,都不禁为之动容。良久,良久,楚凤歌的手垂了下来,他别开眼,腮边的筋肉条条绷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好,我听你的。”从苏遐州的角度看得到,楚凤歌的眼尾,红得仿若滴血。沈醉笑了笑,站起身。他最后恶狠狠道:“苏遐州,就算是我不在了,你敢愧对殿下,你给我等着。”他这是在交代遗言。这个认知让苏遐州的心脏猛然刺痛起来,他发誓一般道:“此生此世,我绝不负六郎。”沈醉道:“还有,我……若是不测,将我埋在段逸旁边。”楚凤歌说不出来话,苏遐州按捺着心尖的颤抖,庄重道:“好,我明白。”沈醉点点头,似乎是觉得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他正了正大红披风的领子,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道:“朔方军!城门集合!十九、王泽虎、陈佩澜即刻军前议事!”片刻之后,封闭了多日的城门忽然大开,银甲红披风的将军身骑白马,如同一道夜空当中最为灿烂的流星,狠狠插入手足无措的敌军之中!那柄标志性的雪亮苗刀缩小成一个小点儿,阳光之下,却依旧晃人眼目。城楼之上,苏遐州和楚凤歌并肩而立,看着沈醉带人如同一只钢楔,劈开两侧汹涌的黑色浪潮,一跃而上,飞速地占据了前不久沈疏人马堆砌的土山!不愧是突厥人谈之色变的玉面将军沈醉!居高临下,敌军蚂蚁一般冲上来,又被土山上的朔方军杀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地退下来。再进攻,再被打退,似乎永无止歇!苏遐州不知不觉双手握拳,掌心满手的冷汗。他不知道沈醉的计划。他只知道,沈醉带出来的这点人,绝没有四万之巨,他一定还有别的安排,于是以身做饵,吸引了敌军全部的注意!只要敌军还专心致志,试图围攻土山,以他对沈醉的了解——他们赢定了!正在心神激荡,眼角的余光忽然被白光一闪,苏遐州定睛看去,只见远处一人……似乎是突厥人装扮,正弯弓搭箭,瞄准了沈醉!突厥人是天生的神箭手,他们能在草原之上,几百米外射穿飞奔的野兔子眼睛!苏遐州肝胆俱裂,想要大喊:沈醉小心!!!!张嘴,却心神激荡之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溅满了他双手扒扶的城墙雉堞!摇曳的视线中,那支箭自突厥人手中疾驰而去,沈醉像一只断线的纸鸢,应声落马。耳边是楚凤歌的痛呼:“沈云碎!!!”苏遐州却没法去看了,视线随着身体上扬,偏离了战场。……终究,还是被射中了么?意识的最后,发黑摇晃的视线中,一匹赤马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朝沈醉落马的土山疾驰而去。是谁……他要干什么……耳边是楚凤歌惊恐至极的吼声:“先生!!!!”苏遐州终于支撑不住,向后仰倒,砸在楚凤歌怀中,彻底陷入黑沉的世界。第128章 病危“!!!”苏遐州剧烈喘息着, 猝然睁眼!梦里,是沈醉轻飘飘地跌落马背,是夏侯澄被一剑穿心, 是段逸浑身浴血, 最后倒在敌人的长枪之下,是楚凤歌, 乌紫的嘴唇一开一合,千万个声音合拢成一句话:“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孤独的, 一个人背负鲜血,活下去!”冷汗浸透了床褥,他直挺挺地盯着天花,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耳边剧烈搏动的心跳声才渐渐褪去, 神志回笼。对……沈疏携三十万大军来犯, 他在守桃林塞,楚凤歌已经来了, 沈醉醒了……沈醉!激动之下, 他翻身就想要下床,然而实际上,却只是微弱地在厚实的被褥中挣动了一下,脑袋都没能离开枕头, 就又栽了回去。喉咙像是要裂开,浑身无力, 筋肉连带着骨头缝都冒着寒意和酸疼, 脑袋重的不像是他自己的,眼球和太阳穴突突跳着剧痛, 像是有人抡着铁锤,不间断地猛砸他的脑仁……苏遐州试着张了张嘴,才发现已经沙哑得发不出声音。这次昏睡似乎并没能补足他在守城时消耗的元气,反倒比昏迷之前更加难受了。他甚至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贴在榻上,身体像是成了一张纸片,连被子都重的让他喘不过气,可是又冷……好冷……只怕这次,是真的……大限将至……苏遐州苦笑了一下,艰难地转动眼珠,想要寻找楚凤歌的身影,可是——往常他只是发热咳嗽都会寸步不离的楚凤歌,居然不在这间卧房之内。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对话声,苏遐州动弹不得,只能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偷听起门外的交谈。大概以为他还在昏睡,门外的人并未走远。是楚凤歌的声音,苏遐州很久未听过他如此暴怒。那声音几乎是兽类才会发出地低吼咆哮:“什么叫生机已绝!什么叫无力回天!”然后不知是御医还是军医低声的解释,因为声音太小,苏遐州听不清楚,只有断断续续几个字飘入耳内:“苏大人……元神耗尽……生气已绝……吊着精神,这几日……提前准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