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林知非拍拍他,“正明子师叔昨日一宿未眠,将我召去长谈。”沈秋暝心中一凛,又隐隐有些伤怀,哑声道,“若是师叔还欲惩戒,冲着我来便是,张知妄伤还未养好呢。”林知非失笑,“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与掌门师弟均是正人君子、正气凌云,纵使私德有瑕,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此事你们须得瞒好了,世人悠悠之口怕是胜过刀剑百倍。”沈秋暝眼眶有些发热,对林知非一揖,“多谢师兄成全。”林知非看着这个已然独当一面的师弟,慈爱一笑,“此途怕是艰险,既是你们最亲最近之人,我们不相扶相助,你们又能倚靠谁呢?”那夜仲秋,沈秋暝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张知妄不肯松手。张知妄也不恼,只是回抱过去,二人半梦半醒地过了大半夜,直到四更天沈秋暝才迷蒙着醒来。“张知妄?”“嗯。”沈秋暝也曾眠花醉柳地荒唐过,自是曾在不少张榻上醒转,房内并未红袖添香,也无轻纱帐幔,唯有寡淡素净的陋室一间,和张知妄身上铺天盖地的檀香沉香。可却从未有哪次,让他悸动如斯。张知妄取了邢窑白瓷的杯子喂他喝水,就听沈秋暝道,“你的画呢?”“先醒醒酒。”沈秋暝却是拽住他袖子,“画呢?”他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张知妄难免有些躁动,不由摆起掌门师兄的架子冷声道,“大半夜的,看什么画?还不快睡?”沈秋暝却是一笑,翻身下榻,去隔壁房里取来了一卷画轴,献宝似的铺在案上。平心而论,沈秋暝这幅画确是下了苦工,画上共有五色牡丹——雪塔对金,豆绿对木,黑魁对水,赵粉对火,姚黄对土,正应了五行之说。那一手工笔,虽比不上大家,可也称得上精工妍丽,富贵却不流俗。约莫是张知妄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沈秋暝不无自得道,“甘拜下风了罢?”张知妄不动声色,“画的不错。”沈秋暝伸手勾住他精瘦腰身,在他耳边低语,“愿赌服输。”说罢,他还轻佻地在张知妄耳垂上轻轻一舔。张知妄一颤,侧头避过,眼中带笑,“那可未必。”沈秋暝愣愣地看着他起身,牵着自己走到里间,又把自己按在龙凤琉璃榻上坐好。“你这是?”张知妄勾唇一笑,信步走到墙边点上烛火,沈秋暝这才留意到原来墙上竟挂了条轻纱。“倾城名花……”张知妄轻轻一扯,轻纱如同心头涟漪般坠落。墙正中挂着一副画,画中皓月当空、星河天悬,有一人立于芳丛,拈花一笑。那画工实在精细,画中人衣袂纷飞,仿佛真的穿花拂柳,款款而来,而那人手中牡丹更是连花蕊都丝丝可现。画中人眉眼风流,怡然自得,见之则让人由衷欣喜。沈秋暝却已是呆了,心头泛起千般滋味。“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张知妄却呢喃道,“长相思,摧心肝……花开时节动京城,满城牡丹、倾倒世人,可我所执迷的,却独独只有这一朵。”沈秋暝抚上那画卷,又瞥见卷轴下少时所留诗句,“明月入怀君自知……你赢了……”张知妄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拳缓缓松开,低头忐忑道,“我可不若你阅人无数,师弟可得教教贫道……”他言语孟浪,沈秋暝不免白他一眼,可又想起他到底未通人事,一时有些头疼。“罢了,今日天色已是不早,不如明日……”话音未落,他便被人按倒在那龙凤榻之上,张知妄凑近了贴着他唇道,“贫道生平好胜,最恨有不明之事,人生苦短,师弟还是抓紧晨光,仔细教了罢。”沈秋暝根本来不及发出半字,他便吻了下来。随即便是好一阵沉浮颠倒,春光无限。天光大亮时,张知妄神清气爽地起身,回头却见沈秋暝趴在榻上,半天起不了身,禁不住莞尔一笑,将他额上汗湿发丝挑开。沈秋暝嫌恶地拨开他手,恨恨地拍了拍床榻,显然还在为自己一时心软悔恨交加。怕迟了早课,张知妄也未多停留,又好言温存了几句,便纵轻功去了。沈秋暝揉了揉腰,好容易坐直身子,这才留意到那画上还有两行题诗。“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张知妄正在讲经,就见张云流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掌门不好了!沈师叔把留仙峰给烧了!”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些潦草 但是鹤鸣的番外还是写完啦等我去更登西楼的大周全补完 我就可以考虑构思新坑啦多谢惠顾第68章 出书版番外二 正明子师叔的烦恼掌门师兄仙逝时,在场诸人不管平时再如何仙风道骨,均嚎啕不已。正明子虽掌管监院,以铁石心肠著称于世,可想起自孩提时便对自己照拂有加、口谐辞给却有一身凌云正气的师兄,日后再不得见,也禁不住老泪沾襟。可到底偕同师兄掌教多年,仅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他也便回复往日镇定。正是在此时,他无意瞥见的一幕却在他心中盘旋十年之久,几近成了他的心结。最有侠名的玄明子不愧是性情中人,几乎便要哭晕过去。而他左首,由掌门师兄一手带大的下任掌教——张知妄却是满面木然,仿佛躺在榻上瘦骨嶙峋的,并非是他如师如父的救命恩人,而是个不相干的陌路人。一片悲声中,他格格不入的冷静自持仿佛一把刀剑,狠狠地戳在每个人的心间。“传我的话,”张知妄握紧腰间佩剑的素白剑穗,对客堂的迎客童子道,“若是沈秋暝前来举哀,不要放他进城,直接让他走便是。”“可沈师叔武艺高强,若我等拦不住他……”张知妄的脸孔犹如戴上玉雕面具,简直比方过世的唐照临还不见人气,“先掌门曾有遗命,沈秋暝不得回派中奔丧。此外……”张知妄取出个极古雅的长盒,“这也一并交给他吧。”那剑盒正明子识得,仿佛是先前师兄得到的两口名剑中的雌剑,想不到最终却是留给了沈秋暝。“无情一去云中雁……”正明子脑中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诗,随即自嘲一笑,明明冷若冰霜,拒人于城池之外的是这东皇太一,哪里又是那无辜之极的云中君了?掌门之位落到乳臭未干的张知妄手里,有些辈分高的长老难免不忿,正明子倒是看得透彻——修道之人,名利本就是身外之物,何况掌门这点权柄?于是在第一次斋醮,有人伺机发难时,正明子毫不犹豫地痛斥此人,并亲自将此人关入监院惩戒。当时张知妄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最终提出与那人比武。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未过三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