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伤,不用了吧。” 青年微微一笑:“文人的手要好好养着才行的,你看过哪个拿笔的人手上有疤的,来,擦上。” 只是用手指沾了一点谢启就受不了了,太刺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想把手往外伸——刚刚青年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肯定是唬人的,这么辣,太医院这帮人绝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破玩意。 樊林眼疾手快的就捏住了谢启缩走的手。 “忍着点,这药其实还没我爹自己做的好,喏……就是上次给你的那种,涂在上面也不会很疼,更不会留疤……” 谢启忽然,没头没脑就来了一句:“我还留着。” “……” “你给的药我还留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茶凉后拍拍屁股就落跑走人,谢启急切的想告诉对方自己不还在么,还并没有糟糕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呢。 “谢启,我知道我刚刚很傻,可我当时想,我大概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再也不会出现在那里,如果这一次机会不把握住,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 其实在青年从铁笼里出来的时候,谢启心里真是汹涌澎湃,这样大大挽回了天朝的面子的活,多么的劳苦功高至高无上,等会他乘机向太子进言给青年提个官,不管什么官,至少比现在的要好多了吧——以太子这种做派,一开心,一大方,什么好事没有?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谢启自己都没有想到在太子打赏青年的时候,樊林会跪下求太子彻查樊家一案。 满场震惊后,青年自然是被毫不留情的带走了,虽然没有处罚……将功抵罪,没有处罚已经是太子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宽恕了。 不可能的事……为樊家翻案,是没有可能性的。 皇上的旨意是凌驾在法制之上的存在,谢启自己也明白,自己所坚持的公正道义全是在皇权可容忍的范围之下进行的,天大地大,道义还有真相在最后,并不具有真正的话事权。 “公道自在人心。” 谢启低声再道:“虽然你爹走了,但是他做的事总是留着的,到时候以功论史的时候,他的名字也是绝不会被湮没的。” 功名身后事,对活着的人来说并无大用,可总也算是一种安慰。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青年的头埋低了点,“我知道你待我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仅次一次冲动,我保证。” “没事……你是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会连累你。” 谢启摇头:“你不要这么想。” 青年犯困似的打了个哈欠,抱膝坐着,满脸疲倦:“我睡会,有点累了。” 谢启托着腮看,青年将头埋进自己臂弯里,真像已经睡着了。 “谢启……快过年了。” 在谢启自己也开始犯困的时候,忽然听到青年这样含糊的声音,原来还没睡着。 “啊……是快过年了。” “你的夫人要从家乡过来么?” 谢启仓惶撇开头,语气冷冷:“没……不会过来。” 他感觉到对方忽的松了口气,意义不明的:“那过年可以一起过么?” 谢启想也不想的就应了,按住对方垂低的肩膀:“一起过。” 撒出来的慌,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修补好,善于编织美景的人都是高手,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一定会口若悬河的说出众多好听惬意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打算怎么过呢?” 樊林没抬高头,在自己手臂上蹭了一下:“跟平常一样啊,只是不用去访友而已……首先给祖先上坟,之后就在家陪奶奶一起过。” “好,过年很好,可以多睡会,天寒地冻的应该呆在家里陪老人。” “她快走了……我想最后这个年三个人一起过。” “是……是么。” “我不会做饺子。”青年最后闷声烦恼了一句:“可是过年要吃。” 谢启更手拙:“我,我也不会。” 第46章 吠吼第四十三声 天落雪了。 谢启两颊冻得通红,细白雪花飘落在鼻尖上,他无暇顾及,快步越过一个个下朝回府的同僚们。 “大人——谢大人,尚书——尚书大人!” 后头有熟悉的清越少年声传来,谢启停住脚步,让其他官员从身边经过,等后头的少年追到眼前了,他才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 “襄玉,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有什么事慢慢说。” 顾襄玉是他收的半个徒弟,又经他引进入了刑部,如今是他非常得力的左膀右臂。少年聪明有余城府不足,年纪又轻,像极他年轻的时候,甚至连偶尔的冲动都像个十成十。 其实谢启是多么爱看少年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气,黑白是非都跟律法一样刻在心里头,有菱有角的,有惹祸,但也会发光。 多么好。 雪花纷落间,谢启就像看着自己从前的自己,隔着十年的岁月又恍然呈现出来,谢启口吻又柔了三分,虽则在外人听起来,依旧冷硬冰凉。 “不急,你先喘口气。” 少年不像谢启要顾及形象,直接搓着手揉揉自己冻得发红的脸,急冲冲的呵出几口热气,眼笑成月牙状,“谢哥,等会来我家吃饭行不,我爹特别想感谢你,都连着催我好几遍了。” 顾大人感激谢启提拔自己儿子,三番五次邀请谢启前往,可惜年关前事多无法前往,这事就一直耽搁了。 “等会……恐怕不行。”他满是歉意:“明天我亲自去向顾大人谢罪,你帮忙传一下话。” 顾襄玉抿抿唇,又喃道:“明天可以是可以……今天真的不行吗,请不到您回去,我爹可又要责骂我无能了。” 谢启轻咳一声,双手互□衣袖之中,顾府是一定要去的,可今日……就满足他那丁点私心吧。 “你听话,先回府替我向你爹道个歉,明日我一定前往。” 少年挺直腰杆,狐疑看着对方:“谢哥今天很忙么?” “嗯,忙。” 出宫的门就在前头,百官拥挤,谢启拉着少年来到轿前,却见少年脸颊鼓鼓,似是在生闷气。 “怎么了?” 顾襄玉原本生性腼腆,一旦熟了就脾气大了起来,直肠子,什么话也不想藏住:“谢哥,你刚刚说话是眉目僵硬,说的话跟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协调,你骗我呢。” 谢启哎了声,错愕未语,这才晓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他自己自做孽啊。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今日是要去访友,明天我肯定去你们顾府。”谢启将小徒儿拉进轿里,把人安安稳稳塞进去,再给轿夫使了个眼色。 少年扭捏了一下:“明天来,你说的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