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陛下忧心着郑翰林的看法才是。”果然,被他察觉了。贺子裕佯咳几声,轩窗外,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秦见祀随手把书放在书架上,打开舆图看起来,神情专注,似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而贺子裕挥退楼梯口守着的宦官,寻了处台阶坐下,也托着腮看秦见祀看舆图。“陛下还不走?”“朕也没打扰到皇叔,朕见皇叔一人孤寂,好心作陪。”其实是贺子裕来时没有带伞,却不好说出口,只得暗暗吩咐人去取。秦见祀见状也不戳穿,索性任他待在一旁。于是贺子裕又起身来,四处转悠看看,时不时抽出几本古籍,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晃悠着,他忽然想着像秦见祀那般处理政务,那百姓所得着的温饱,所感念的恩德,皆是因他所思所行而来。如此,好像也不算白活。贺子裕就这样想着,也想去拿高处的舆图看看,踮脚伸手间努力够着最上面的古书,只是还差了一指头的距离。他又看看旁边无动于衷的秦见祀,接着咬牙努力。“哗啦”一声,书架最上排的书就倒了下来,贺子裕连忙伸手捂住头,恍然间被人一把拽了过去,宽大的掌心遮在头顶上,浅浅替他挡了下。贺子裕磕尽怀里,近的能闻见瑞龙脑的香气,他又抬起头对上秦见祀目光,里头好像透着嘲讽。“皇叔,嗯……朕多谢皇叔。”“陛下又是想做什么?”“朕这是想帮忙分担一二,”贺子裕点点头,连忙找补,“朕瞧见那舆图,想取下来给皇叔。”“陛下有心了。”秦见祀最终松开了他。许久,王总管派人带伞寻到贺子裕时,雨又已经停了,阴翳散去,西边天隐隐露出光亮来,带着淡淡的虹意。秦见祀见状合上舆图,走到楼梯口,低眼看着坐在台阶上发瞌睡的贺子裕。不知为何还有几分愚蠢地讨喜,像送上门的羊羔,总对着他无事献殷勤。“雨停了,陛下走罢。”第11章 、第12章 皇叔的头疼之后一直没有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贺子裕错觉,自从藏书阁那一面过后,秦见祀对他也没之前那么凶狠了。起码不会把他浸在水里,也不会拽他跪在跟前。而太傅给他授课时,提到了一个人,楚非。“此人是老臣埋在摄政王府的一枚暗棋,有不错的武力,”太傅捋了捋胡须,“他自幼跟着母亲,在乐坊长大,直到大半年前从江南一路上京,户部主事买了他的卖身契,没过多久,他便被送入了摄政王府。这在身份背景上,寻不着任何错处。”“他作为摄政王面首,替太傅探听王府内务?”“不错,此人对老臣忠心耿耿,如今陛下在深宫中没有依靠,不妨收拢此人,纳为己用。”“可是朕该怎么收拢他,他不是在王府中吗?”贺子裕不解。“这便是老臣给陛下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太傅笑得意味深长,“将楚非从摄政王府中毫发无伤地带出,他,自然会为陛下所用。”·于是接连几天,贺子裕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能向秦见祀讨要他的面首,又不会被他掐着脖子浸在水里。“王孝继,皇叔一般怎么对待男宠?”寝殿中,贺子裕斜倚在榻上,懒散问他。“这,这老奴也探不到呀。”王总管摸了摸拂尘,“只是听说摄政王对于这些一向是来者不拒。”“朕听闻官员之间经常会互赠小妾与面首,”贺子裕手撑着头思考,指尖一下下点着书案面,“皇叔会吗?”“不多见。”贺子裕还想问些什么,王总管连忙提醒道:“陛下,今个儿是十五,该上朝了。”“……那便传令下去,早朝之后,朕要赐食百官。”“是。”贺子裕起身来,深衣的衣摆掠过书案。先皇是十日一朝,秦见祀在摄政之后就改为五日一朝,按规定六品以上官员卯时上早朝,但寅时就要在午门外等候,五更天还没亮,肚子也挨饿,所以帝王经常会在散朝之后赐百官食,彰显仁德。当然这种仁德事,小皇帝先前还没干过,于是散朝之后,那些个在袖中偷藏面饼的官员们一时竟大为感动。“朕念众爱卿辛劳,决定以后每初一、十五,散朝之后皆要赐食,”贺子裕坐在龙椅上,扬眉一笑,“今日还有歌舞,爱卿们且落座瞧瞧。”“陛下赐食可以,歌舞便不必了。”秦见祀出声。“皇叔不知,此歌舞并非靡靡之音,乃是入阵曲,”贺子裕倾身看去,“是梨园子弟为歌颂将军凯旋而作,皇叔,也不看看吗?”秦见祀闻言,饶有深意地对上他目光,不知道这小鬼又打了什么算盘。大鼓和编钟被搬了上来,众人皆落座,四围岑寂之时乐师舞姬皆站其位,百官间凑首低语。贺子裕命人斟酒,朝秦见祀敬了一杯。忽然间,鼓声訇然落下。“咚——”酒杯中,酒水微微一震,随即鼓声一下接着一下,咚咚敲击得愈发急促,台上舞者皆戴着面具,随着鼓声急急站起,编钟声悠扬而来,筝声雄浑划下。秦见祀的眼睛微微眯起。倏然间,一个后空翻间,有舞者手执长剑跃起,银白剑身挑动白日锋芒,众舞姬皆散开去,随同那舞者一起执剑而舞,?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数剑起舞间,气势恢宏当真有健舞之风。而那雄浑战鼓音,梦回金戈铁马之时,秦见祀抬起酒杯的手一滞,不觉入此境中。“陛下,你怎么知道王爷会喜欢此入阵曲?”“这还用说,”贺子裕摇着酒杯,似笑非笑,“朕先前说这曲是为歌颂一位将军凯旋而作,那位将军就是当年的皇叔。”这支舞讲的故事就是少年秦见祀领一千精兵奇袭后方,救出亲征被困的先皇,当年战后,先皇欲行嘉奖册封,才发现秦见祀竟然是充军戴罪之身。原来早些他的父亲因通敌抄家,族中男丁皆充入军中。于是经此一役后,秦见祀平步青云,不仅为其父通敌之事翻案,还蒙先皇赏识,在战场上替先皇挡下多少明枪暗箭,到后来藩王作乱,他再次领兵镇压,受封为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何等尊荣,皆是始于此战,贺子裕就不信秦见祀看见这舞会不高兴,到时候讨要一个男宠,还不是小事一桩?“嘎吱”一声,秦见祀握着的酒杯碎裂开来,落在桌上。贺子裕正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秦见祀转过头,浑身散发着沉冷的气势,直直盯着贺子裕,“这就是陛下要臣所看之舞?”“停停停,都停下!”有些大臣已然变了脸色,挥手喊停歌舞,舞姬们一下战兢,全都俯身跪下去,乐声骤然停了,百官们站起身来拱手行礼。“王爷息怒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