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澜笑道:“舅公家在京郊有座庄子。”“啊!!!”怀安惊叫连连,怀铭往远处躲了一下,连坐在老爹怀里的芃姐儿都嫌弃的捂住了耳朵。“为什么没人提早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下呀!”怀安懊恼极了,去郊外秋游,必须带上水果饮料烧烤架,钓竿渔网防晒霜啊!沈聿微哂:“提早告诉你,又要三天读不进书去,连觉都睡不着了。”怀安摇头叹气:真是被人看透了……于是他迫不及待见到陈甍表哥的心,被郊游的兴奋分走了一半。马车一路出城,街道干净整洁,无论城内还是城外,没有了一排排脏乱的窝棚,也没有了蓬头垢面行乞的流民。“哥,你看!街上没有流民了!”怀安笑眼弯弯的问:“他们也能回家过中秋了吧。”“嗯。”怀铭苦笑,敷衍的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窗外,将悲悯之色小心藏好。他不忍心告诉年幼的弟弟,中秋在即,小阁老吴琦为了整顿市容市貌,下令拆毁了那些窝棚,把流民一股脑都赶到城外去了。其实这样说也有些偏颇,虽然吴家父子不是什么好人,倒还不至于变态到故意去草菅人命。朝廷靠百姓的赋税运转,不能眼看着大量人口抛家弃荒,只好不遗余力的驱逐,逼他们回乡。可是百姓回乡也没有口粮,还要面对苛捐杂税和官府的摊派,只好在京畿一带游荡,寻找新的谋生手段。怀安却天真的以为朝廷采取了赈灾措施,让这些漂泊在外的人都能回家了呢。第43章 一路晃荡着小脚哼着歌, 他们来到舅公家在郊外的庄园。园子是陈家初来京城就置办下的,位置极好,依山傍湖, 隐约可见的青砖院落掩映在山水竹林间,竟有几分江南味道。据说这附近还有一眼温泉,旁边的几座山庄都是皇庄,常有皇室宗亲来此游玩。舅公年近五旬, 生有两子四女,四个女儿皆已出嫁,两个儿子放了外任, 儿媳跟着去了任上, 只留下一小堆儿孙子孙女在老两口身边。他是兵部武库司郎中, 掌管军械、符勘等, 但他喜好书画,沈聿投其所好,将自己珍藏的一幅名画拿来孝敬舅舅。怀安迫不及待想见到陈甍表哥, 可是大哥和大表兄在陪长辈们讨论字画, 与他年龄相仿的表哥表姐拉他去外头玩,他环视了一圈都没看到陈甍。“他呀……”听怀安问起陈甍,三表哥眉头微皱。“怎么了?”怀安见一众表哥表姐怪异的神色, 紧张的问:“他家里遭了事, 很难受的,你们不会孤立他吧?”“怎么会呢?”二表哥急忙解释:“他把我们孤立了还差不多。”“哎?”怀安一头雾水, 怎会如此啊……二表姐道:“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 写写画画算算, 不知在摆弄什么,只有吃饭的时候出来。”三表哥道:“祖父心疼他, 随他高兴。我们也不敢硬拉他出来玩,祖父会以为我们欺负他。”“嗐!”怀安心想,这就要怪舅公了,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三表姐又道:“怀安,你有空要劝劝他,这么憋着不得憋出毛病来?”“好的,包在我身上!”怀安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决定回到京城就去找表哥谈谈。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哎,这个家离了他沈七岁可怎么办…………饭菜还未摆上,沈聿跟着舅舅单独去了书房说话,陈充先问:“你母亲身体还好吗?”沈聿道:“母亲身体尚可。”陈充道:“她这一辈子啊,过得十分艰辛……”作为娘家哥哥,陈充对沈聿的父亲一向颇有微词,只是现在沈老爷人都走了,死者为大,所有的不满也只化作一声喟叹。“是。”沈聿也道:“母亲日夜操持家务,教养我们兄弟长大,劳累了一辈子,听澜与我商量着,等过几个月隔壁的宅子完工,将她接来身边奉养,儿孙绕膝,颐养天年。”陈充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难免舟车劳顿。你遣妥帖之人回去,务必将她们平平安安接上京来。京城不比老家宅子轩敞,我这庄子平时也不用,你得空就送她来住上一住,山明水秀,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沈聿恭声道谢。陈充摆了摆手:“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沈聿眼眶一热,眨了眨眼,看向地上的砖缝。“甍儿在我这里很好,只是他家人新丧不愿意出来玩,我便叫小辈们不要强求。”陈充又道:“他喜欢钻研军械火药,跟着我去了两次军器局,说长大要发明出最厉害的武器剿灭倭寇。”沈聿唏嘘道:“他想为父母祖父报仇。”“是啊……”陈充叹道,“你回头见了他,帮我劝劝他,要多把心思放在经史文章上,考不取功名,凭他有多么经世济用的学问,也没有用武之地啊。”沈聿点点头:“我得空劝劝他。”陈充又与他聊起了在安江县遇到的倭乱:“你还没到京城的时候,那位赵知县就上了一道奏疏,弹劾南直隶兵部管辖不当,卫所缺额严重,老兵弱不堪战,训练废弛,致使安江险些沦陷倭寇之手,百姓伤亡惨重。”沈聿悚然一惊。这十分符合这位老兄的性格,沈聿吃惊的并不是他上书的行为,而是他的奏疏经过府衙、南直隶通政司,层层递交到中枢,竟无一人阻拦。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无一例外,全都想要搞死他。这道奏疏一旦传递到京城,牵涉其中的南直隶兵部官员、武将勋贵、守备太监等人将同时发力与之对抗,这岂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能扛得住的?正当沉吟,婢子在外面敲门,太太问是否在花厅摆饭?陈充自去吩咐下人摆饭,二人从书房转出,小辈们已经等在花厅,围着陈家太太王氏凑趣儿,把王氏逗得前仰后合。孩子们玩的痛快,桌上也不拘束,女孩们头挨着头说悄悄话,男孩们商量着下午的行动计划,王氏拉着许听澜的手嘘寒问暖,许听澜换上一双新的牙箸给二老布菜。做媳妇的,这样的场合总要服侍长辈,难免吃不好,沈聿看在眼里,餐后特意要了一道汤饼,陪着许听澜又吃了一些。没心没肺的怀安早不知踪影了,他被院子里的一颗大树吸引了视线,树冠翠绿而茂密,当中挂满铃铛一样的绿色果子。“核桃熟了!”他说。“还真是!”孩子们围着大树唏嘘。怀安飞奔回屋内,问爹娘:“我能不能爬树?”沈聿夫妇十分默契的抬头,不太友善的看了他一眼。“没事,我就问问。”怀安赔笑:“您二老真有夫妻相。”言罢转身欲逃,忽听老爹在身后问:“你爬树干什么?”“摘核桃!”怀安赶紧道。大人们不禁失笑,南方的核桃七月份就熟了,但京城的多要到九月份才熟,眼下才八月初,核桃怎么会熟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