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嘉余，我来接你去吃午饭。rdquo男人朝他伸手，ldquo你的妈妈在等你。rdquo从旁边别墅来这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程嘉余对男人莫名的殷勤不解，想着或许是妈妈让他来接，便没有说话。男人让其他工作人员各自离开，没有得到程嘉余的回应也不露尴尬，只笑着虚虚搂过他的肩，与他一同下楼。ldquo嘉余，你好像不大喜欢我，可否让我知道原因？rdquo程嘉余隔着一步的距离跟在他后面，说，ldquo没有。rdquoldquo你不用因为这里是医院而感到抗拒，实际上这里有许多你的同龄人，以后你们会成为朋友。你看，楼下有许多游玩的设施。rdquo程嘉余没有看，也不回答。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白楼，走过草坪，来到别墅门前。男人走上前亲自为程嘉余拉开门，程嘉余正要经过他进门，忽感后腰被轻轻放上一只手，接着阴影落下，笼罩他全身。表姐夫扶着门，手只是在他的腰上一抚，就若无其事收走。那张英俊的脸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目光深深落在他的脸上。男人低声说，ldquo嘉余，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孩子。rdquo难以言喻的窒闷压着程嘉余。他抗拒这里的一切，这栋白色的楼，楼里的医生和护士，表姐夫，表姐，甚至坐在这里的妈妈。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令他几乎焦虑，他难以吃下东西，无法入睡，短短几天内再次产生模糊的幻觉。时而在深夜听到枕边有哥哥温暖平稳的呼吸，或在走廊的某个窗边看到哥哥的背影，安静地站在阳光下不回头看他。餐桌上其他人在交谈，聊天，程嘉余一个人坐在一边，拿着银勺舀起碗里的汤，数一勺汤里微微颤动的涟漪，心里默念哥哥和哥哥的名字，好让自己保持稳定的情绪。午饭结束，程母说自己预备启程回国，国内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处理。程嘉余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茫然不知所措。ldquo妈妈。rdquo午饭后，程嘉余单独找到程母，小心问，ldquo你要回去了吗？rdquoldquo怎么了？rdquoldquo你不带我一起走吗？rdquo程嘉余紧张而怯怯，ldquo我不想helliphellip住在这里。rdquo自意识到妈妈对自己的耐心耗尽不愿再给予自己宠爱后，程嘉余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闹过小性子。从前他总是不高兴就发脾气，妈妈常哄着他，抱着他对他说不要吵到哥哥学习，不然哥哥会不高兴，程嘉余就会安静下来，乖乖呆着。但他们经历了一些事，他们都变了。妈妈不再有偏爱，而程嘉余不再有胆量。ldquo我不喜欢他helliphelliprdquo程嘉余努力鼓起勇气，说，ldquo我不喜欢他们。rdquoldquo你喜欢谁？rdquo程母站在他面前，看着他，ldquo从小到大除了你哥，你喜欢过谁？爸爸的话不听，妈妈的话也不听，所有人你都不喜欢，就喜欢你哥helliphellip当初早知道你是这样，我helliphelliprdquo程嘉余怔住。程母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她捂着嘴平静半晌，再开口时恢复正常，ldquohelliphellip你就留在这里，这里的医生很专业，表姐也会照顾好你，妈妈helliphellip处理完国内的事，就来看看你。嘉嘉，你要乖。rdquo程母让程嘉余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几天后便离开了这里，乘上回国的飞机。程嘉余被扔在白楼。他变得一整日也不说话。护士给他拿来他不认识的药，要给他打注射针，程嘉余就摔了药片，把注射器扯开往地上砸。表姐过来好言劝他，说这些只是抗抑郁和缓解失眠焦虑的药，要他乖乖吃药，程嘉余不回应，不说话，谁来都把东西往外面扔。他又被带出门做过几次身体检查，偌大的一栋楼，他总是很难看到其他人，只有几次等在体检室门外时，看到门打开后走出来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或女孩。他们看上去都苍白，沉默，每一个人都由护士和医生伴随左右。程嘉余遇到过他们，但没有人开口说话。有一个漂亮的金发男孩曾在经过时与他对视一眼，程嘉余记得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鲜艳，眼眶却发灰，疲倦，茫茫一片。他记得那双眼睛，只因男孩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变得怜悯。他们再没有碰到彼此。医院内禁止孩子之间交流，也尽量避免他们碰见彼此，更多时候程嘉余只是在医生和护士的围守下走过长廊，或独自一人呆在房间。他想，这里是座监狱。把所有像他一样不听话的、古怪的、没用的、病态的小孩都关起来，这样就不会麻烦其他人操心，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程嘉余知道自己是累赘。离开哥哥的第七天。程嘉余坐在床上，抱着腿看磨砂窗外模糊的景。他的房门被敲响，接着打开。ldquo嘉余。rdquo男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ldquo早上好。rdquo程嘉余没有回头，表姐夫就关上门，走进来。他来到床边坐下，看着程嘉余，ldquo你该吃些东西，你瘦了很多。rdquo没有人回应他，他也只是笑笑，ldquo护士说你不愿意吃药，也不打针。嘉余，这样要怎么治好你的病呢？其他小孩都很听话，只有你，这么爱生气。rdquo他抬手想摸摸程嘉余的头，程嘉余避开他的手，往床里挪了一点，望着他。男人与他对视，依旧笑着，ldquo嘉余，你的眼睛真美。rdquoldquo不要这样害怕我，坐近一点，好吗？rdquo男人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ldquo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rdquo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在床上，慢慢移到程嘉余手边，ldquo你会感兴趣的。rdquo程嘉余看着那张纸，认出是自己的体检结果，伸手拿起。表上有许多不认识的单词，但他还是能勉强往下读。眼睛滑过一排排英文，定在最后一行上，静止不动。ldquo你怀孕了，嘉余。rdquo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隆隆如雷炸开。程嘉余盯着那一行白纸黑字的判断结果，瞳孔震颤。纸被用力捏皱，他混乱地心想，怀孕helliphellip怀孕helliphellip孩子helliphellip他有哥哥的孩子了。这是他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事。ldquo你猜，如果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她会怎么想？rdquo程嘉余立刻看向男人。男人笑着举起双手，ldquo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在想，你的妈妈应该不赞同你们的恋爱关系，否则她也不会把你送到这里来，不是吗？rdquoldquo不要和我妈妈说。rdquo程嘉余紧紧盯着男人，体检结果被他不自觉抓成一团皱纸，ldquo我可以一直呆在这里helliphellip不要和妈妈说，拜托你。rdquo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因恐惧和极度不安而紧绷。他得知自己肚子里开始有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是他和哥哥的，因而必须安全不受伤害。男人似乎很喜欢他这副紧张害怕的模样，端详他半晌，才忽然轻松一笑，ldquo好好，我不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rdquo他站起身，朝程嘉余伸出手，ldquo你得把早饭吃了。这样的条件如何？rdquo十五分钟后，早饭送进程嘉余的房间。他看着面前的早饭迟疑不定，没想到表姐夫真的只是要求他好好吃饭。男人依旧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心神不宁，笑道：ldquo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因为你的姐姐为你发愁，所以我只好想办法要挟你吃饭，我的方法一定用错了。rdquo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