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也是死后才值钱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刑露说:“画家的宿命?”徐承勋笑了笑,说:“画家一旦变得有钱,就再也交不出画了!”“除了毕加索?”“是的,除了毕加索。”刑露撇撇头说:“可他是个花心萝卜呀!”他们来到画展地点,是位于一幢公寓地下的狭小画廊,里面是一群三三两两大声聊天的人,他们大都很年轻。徐承勋将刑露介绍给画展主人,他是个矮矮胖胖、不修边幅的男人,五官好像全都挤在一块。然后徐承勋从自助餐桌给刑露拿来饮料和点心。这时,有几个男士过来与他攀谈,刑露径自看画去了。那个晚上,当她瞥见徐承勋时,他身旁总是围绕着一群年轻的女孩子,每个女孩都想引起他的注意。刑露心里想:“他自己知道吗?”刑露并不喜欢矮胖画家的作品,他的画缺乏那种迷人的神采。这时,画廊变得有点懊热难耐,她不想看下去了。有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我们走吧!”几分钟后,她和徐承勋站在铜锣湾热闹的街上,清凉的风让她舒服多了。“你喜欢我朋友的画吗?”徐承勋问。“不是不好,但是,似乎太工整了……哦,对不起,我批评你朋友的画。”“不,你说得没错,很有见地。”停了一下,他问:“你住哪儿?”“哦,很近,走路就到。你呢?”“就在咖啡店附近。”“那我走这边。”刑露首先说,“再见。”她重又系上长颈巾,裹紧身上的外套,走进人群里,留下了那红色裙子的翩翩身影。一个星期过去了,刑露都没有到咖啡店上班。一天早上,她终于出现了。看完画展第二天,她心里想着:“不能马上就回去。”于是,整个星期她都留在家里,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要是他爱上了我,那么,见不到我只会让他更爱我,不管怎样也要试试看。”徐承勋一进来,看到她时,脸色刷地亮了起来,刑露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已经是午后三点钟,斜阳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店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客人,都是独自一人,静悄悄地没人说话。徐承勋径直走到吧台去,傻乎乎地,几乎没法好好说话。“你好吗?”他终于抓到这几个字。“我生了病——”刑露说。徐承勋急问:“还好吧?病得严重吗?”“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感冒罢了。”徐承勋松了一口气,眼里多了一丝顽皮,说:“你那天晚上穿得那么漂亮,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给人掳走了。”“本来是的,但是我逃脱了。”刑露一脸正经,开始动手为他煮咖啡,“那天晚上忘了问你,你是画什么画的?”徐承勋回答说:“油画。”刑露瞥了瞥他,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有兴趣把作品放在这里寄卖,一来可以当作是开一个小型的画展;二来可以多让一些人认识你,也可以赚些钱;三来——”刑露把煮好的咖啡放在他面前。“好处还真多呢!”徐承勋微微一笑,就站在吧台喝他的咖啡。“三来,”刑露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那些复制画,厌恶地说,“我受够了那些丑东西,早就想把它们换掉。”“你老板不会有意见吗?”“我说了算。这里的老板是我男朋友。”“真的?”徐承勋脸色掠过一丝失望,酸溜溜地低下头去吸了一口咖啡。刑露瞥了他一眼,脸露淘气的微笑说:“假的。我老板是女人——你第三次掉进我的圈套了!”徐承勋笑开了:“我早就说过,我是很容易中美人计的啊!”刑露转身到厨房,把一块刚刚烤好的核桃仁黑巧克力蛋糕放在碟子里拿给他。“你会不会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徐承勋咬了一口蛋糕,说:“凡是会做出这么好吃的蛋糕的女孩子,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刑露憋住笑说:“我认识一打以上的女孩子会做这个蛋糕。”可是,第二天,当刑露看到那些油画时,她心头一颤,后悔了。她心里说着:“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该画得这么好!”徐承勋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标价。”那个黄昏,徐承勋带来了几张小小的油画,摊开在咖啡店的桌子上。刑露坐下来看画,她一句话也没说,狠狠地用牙咬着唇,咬得嘴唇都有点苍白了。看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那双大眼睛像个谜,说:“先把画挂上去,我来标价吧!”随后她问徐承勋:“就只有这么多?你还有其他的吗?”“在家里,你有兴趣去看看吗?”“好的,等我下班后。”刑露站起来,把油画一张张小心翼翼地挂到墙壁上。徐承勋有点窘困地望着刑露的背影,他觉得她今天的神情有点扑朔迷离,然而,这样的她却更美了。刑露把画全都挂上去之后,望着那一面她本来很讨厌的橘黄色的墙壁,心里惆怅地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连墙壁都变得好看了!”徐承勋的小公寓同时也是他的画室,那幢十二层公寓有一部老得可以当作古董、往上升时会发出奇怪的声音的电梯。公寓里只有一个睡房,一个简单的床铺,一间小浴室,一间小厨房,厨房的窗户很久以前已经用木板封死了,家具看上去好像都是救世军捐赠的,一张方形木桌上散落着画画用的油彩和工具,一些已经画好的油画搁在椅子上,另一些挨在墙边。刑露看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促狭地说:“天哪!你好像比我还要穷呢!”徐承勋咯咯地笑了,找出一把干净的椅子给她。刑露把外套和颈巾搭在椅子上,并没有坐下来,她聚精会神看徐承勋的画,有些是风景,有些是人,有些是水果。当刑露看到那张水果画的时候,徐承勋自嘲地笑笑说:“这我我的午餐……和晚餐。”刑露严肃地说:“你不该还没成名的。”徐承勋脸上绽出一个感动的微笑:“也许是因为……我还活着吧!”他耸耸肩,又说:“不过,为了这些画将来能够卖出去,我会认真考虑一下买凶干掉我自己!”刑露禁不住笑起来。随后她看到另一张大一点的圆。“这是泰晤士河吗?”她讶然问。“是的。”“在那儿画的?”徐承勋回答:“凭记忆画的。你去过吗?”“英国?没有……我没去过,只是在电影里见过,就是《魂断蓝桥》。”徐承勋问道:“你喜欢《魂断蓝桥》吗?”刑露点了一下头,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