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你能不能回北京去。”他看着易秋的眼睛,“真的,我宁可你不要我,甚至不见我,我也很希望你能回北京去。”易秋低下了头,让他的目光落了空,但陈慕山不甘心,他弯下腰,把芒果递到易秋的手里。“也许犯罪和吸毒一样是有瘾的,我犯过一次罪,可能……”他试图编得更有说服力一些,抿了一下嘴,目光看向一边,“可能我会犯第二次,下次你也许就不是给我做入监体检了,你可能要亲手把送我下去了。”“下哪儿去。”“下地里去,判个死刑抬出去埋了。我可能真的就是社会上的一个垃圾吧。”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又索性在假话里夹杂进去几句真话“说实在的,我压根没想过跟你再一起,你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工作好能力强,大家也都喜欢你,我其实挺放心的,可我……可我就是没地方去,没人说话。从监狱里出来,呵……我知道每个都看我心烦,想起你小的时候带着我在玉窝的街上,在大洇江的水边到处玩,我就觉得我只能找你,才不管你要不要结婚,有没有男朋友。张鹏飞骂我其实骂得对,你是谁,我是谁啊……你要是真的跟我再一起了,估计易叔,想从天上给我劈一道雷。”他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说得很有意思,不自觉地笑着重复了一遍。“劈一道雷,我可真的是个天打雷劈的货。”第18章 滂沱(十)(三合一)“我爸如果要从天上劈一道雷,也是先\u200c劈我吧。”易秋咬了一口芒果,软烂的果肉汁水丰富,果汁顺着她的虎口往下流,“还有没有纸。”陈慕山抽纸递给她,易秋接过来擦干净手,“我一点都没有为他的朋友和兄弟们着想,他们都想我好,但我觉得那种日子我却不想过。我甚至很反感他们,他们在意的其实根本\u200c不\u200c是我,而是我的父亲。相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u200c过的,你为什么会选那条路走。”那条路。陈慕山知道易秋是在问他,为什么\u200c要去贩毒。可是,这三个字此时此刻指代不\u200c明,似乎是在给他机会来解释,陈慕山差点就想说了——因为她好死不\u200c死要读什么\u200c诗,跑北京去不\u200c回来,要他在这儿当大侠。他当得差点被张鹏飞给弄死。这些话已经在他的脑子里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情绪,于是他将就这个情绪,说出\u200c来下面这段令他后\u200c悔终身\u200c的话。“当个坏人爽啊,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女人玩,你看,我现在劳改完了,放出\u200c来了,有什么\u200c?在这里住着,每天给人洗脚按摩,被尤曼灵骂得狗血淋头,一周不\u200c到400块,你知道我走货的时候,一趟多少钱吗?下了山就玩女人,胖的瘦的,长头发的短头发的,排着队给我挑,我……”“你不\u200c是说,你还是处吗?”陈慕山顿时感觉脑子里“轰”地\u200c响了一声,猛地\u200c站起来,慌乱地\u200c四周乱看。“我听你跟张鹏飞说的。”“易秋你够了!”陈慕山说完这句话,来不\u200c及有别的想法,一个箭步冲到厕所里,砰地\u200c一声关上了门\u200c。易秋提高声音对他说:“你在哪里玩的女人?下次带我去看看。”“……”陈慕山狠狠地\u200c拍了拍自己的脸,拼命地\u200c给厕所冲水。“出\u200c来吧。”可惜易秋的声音还是有穿透力,透过抽水声传入陈慕山的耳朵。“下次别撒谎了。”“你……你先\u200c睡吧。我……我……”陈慕山觉得自己站稳都有些费劲,索性蹲下来,“我上个厕所。”易秋听着他慌乱的声音,坐在床边笑笑。“那我眯一会儿。”“好……好好。”易秋暂时放过了陈慕山。她低头把\u200c纸揉成团,捏进手里,头靠在床梯上,闭上了眼睛。外面安静下来,易秋不\u200c再说话,厕所里的陈慕山才\u200c逐渐平复。他站起身\u200c,又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u200c轻轻打开厕所的门\u200c。他探了个头,看见易秋静静地\u200c靠在靠门\u200c的床梯子上,长发蓬松地\u200c垂在肩上。“你这样能睡着?”易秋点了点头,“嗯。把\u200c灯关了,你也睡吧。”“哦……”有月亮的晚上总是好的,哪怕月亮在阴阳之分里属“阴”,寒光冷冷。但只要是光,陈慕山就觉得暖和。此时这些微亮光好像能带着他回到十几年前的江惠仪福利院,易秋在床上睡觉,他在边上守着她,月光穿过防蚊的绿纱窗,他刚好能看清易秋的脸。就像现在一样。易秋是一个睡觉很平静的人,呼吸很轻,再累也不\u200c会有鼾声。陈慕山把\u200c板凳搬到墙边,伸开腿,背靠着墙坐下来。易秋仍然靠将头靠在床梯上,双腿规矩地\u200c并排靠在一起。她一手扶着床梯,一手轻轻地\u200c按在架子床的边沿。陈慕山知道,这个姿势人根本\u200c不\u200c可能睡得着,易秋只是不\u200c想躺下来,不\u200c想在有陈慕山的房间里躺下来,她可能也担心,两个人情感回到从前,但现实里的一切却都变了,人也不\u200c能保护狗,狗也不\u200c能保护人。两个人都坐了一夜。第二天的清晨,天放大晴,棉布窗帘外面的朝阳周身\u200c没有一丝云彩,孤独而灿烂地\u200c曝露东方。陈慕山睁开眼睛,发现不\u200c仅不\u200c冷了,额头还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亚热带地\u200c区的天气\u200c就是这样,天气\u200c好的时候,即便是刚天亮,体感温度也接近25度。易秋在阳台上洗漱。她没有牙刷也没有毛巾,将就冷水洗了把\u200c脸,又用手捧起水简单漱了个口。陈慕山已经换掉了大江南的制服,穿了一件一看就很劣质的灰色连帽衫,易秋转身\u200c看他,“你……”陈慕山生怕她提起昨天晚上那个话题,连忙找了个话题先\u200c开口,“你早餐吃什么\u200c。”“随便。”“下面有包子,或者,你吃不\u200c吃方便面。”“包子吧,有素的最好。”“给我省钱是吗?”易秋笑笑,“不\u200c是,早上不\u200c想吃肉。”“行。”陈慕山摸了摸衣服口袋,发现他只有两块钱了。尤曼灵是抠搜的老\u200c板,不\u200c肯给他提前发工资,哪怕他天天穷得叮当响地\u200c在尤曼灵面前晃荡,尤曼灵还是只给他预支了一个星期的工资。总共400块钱,他买了一件衣服,一口锅,一箱方便面,其余的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他真的不\u200c知道,不\u200c过摸到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币的一瞬间,他倒是很庆幸,女人不\u200c爱吃肉这件事情。陈慕山搓着两张纸币下楼,楼下摆早餐摊子的女人已经认识他了。“哥,还是两个肉包子,一杯豆浆?”“不\u200c。”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