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山自己扯起被子,盖住胸口。心电监测仪上的数值偶尔变化,陈慕山的声音也还算稳定。“我觉得挺对\u200c不住您和徐主任的,大家都挺有出息的,就我,啥也不是。”江惠仪摇了摇头,“徐英,你上去帮我拿件衣服下来吧。”“好。”徐英答应完,推门出去了。江惠仪看\u200c着\u200c暂时关\u200c闭的病房门,轻声说道\u200c:“小山,我活不久了,也走不出这间医院了,跟江姨说说心里话吧。”“什么?”“什么都可以,你为什么入狱,或者……”江惠仪顿了顿,在灯下抬起头,看\u200c着\u200c灯影里的陈慕山。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盖住了他大半的眼\u200c睛,看\u200c不出他的神情\u200c。很久没有见面的两代人,各自保留着\u200c肢体上的距离,试图抓住最后的一点机会\u200c,弥补某种遗憾。“小山,你喜欢小秋吗?”灯下的陈慕山抿了抿唇。时隔良久,江惠仪才听到了陈慕山的回答。“我不想\u200c喜欢她。”正如易秋对\u200c尤曼灵所\u200c说的那般,两周之后,她收到了长云监狱的约谈通知。她坐在陈慕山的病床前,平静地接完电话,并且在常用的工作笔记本上记下了约谈的时间和地点。电话挂断前,对\u200c方还是很客气地问了一句,“目前有没有什么生活问题。”易秋简单地道\u200c了声谢,低头挂断了电话。“长云监狱要\u200c开除你?”陈慕山坐在病床上问易秋。易秋把笔记本放进背包里,走到输液架边,调整了一下滴速。“没有开除这个说法,是我自己准备辞职了。”“凭什么?”易秋看\u200c着\u200c陈慕山的样子笑了一声,“我说我自己准备辞职,你问单位凭什么。”陈慕山掀开辈子坐到床边,“我虽然是个坐牢的,但监狱里那一套我也懂。”“你懂个屁。”陈慕山一怔,“你……为什么说脏话。”易秋在输液架后偏过头,“因为这样比较爽。”她说完自在地笑出了声,调整好了液体的滴速,收拾起东西问陈慕山,“我去给你打\u200c包一碗清汤抄手吧。”陈慕山晃了晃腿,“我吃什么都行。”话刚说完,尤曼灵拎着\u200c两盒外卖进来,“你不用去食堂了,我给你们打\u200c包了黑珍珠一钻的外卖。找个凳子过来放上。”陈慕山看\u200c着\u200c尤曼灵,“你跑来干什么。”尤曼灵帮易秋掰开筷子,“接你回去上班,大江南生意好得很,十八号技师,最近点你的人可多了。”陈慕山冷笑,“尤曼灵你是魔鬼吧。”尤曼灵没理会\u200c他,转身对\u200c易秋说,“小秋,我今天上来是来请上次帮陈慕山联系医生的朋友吃饭的,我开了一个宽敞一点的车上来给你,晚上我开你的车回去,你用大车带这小子出院,好装东西。”“行。”易秋找出钥匙递给尤曼灵,回头对\u200c陈慕山说,“不道\u200c个谢啊?”陈慕山站起身,很刻意地鞠了躬,“谢谢尤总!”尤曼灵笑怼了一句,“神经病。”说完,又问易秋,“对\u200c了,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易秋和尤曼灵走到病房的阳台上,尤曼灵拉上推拉门,转身对\u200c易秋说,“长云监狱是不是找你了。”易秋没有否认。尤曼灵叹了一口气,“沈丽华她们也知道\u200c你不是易明路的女儿了,昨天,几个人跑来找我,坐在我的会\u200c所\u200c里,骂了一晚上。”“鹏飞在吗?”“在啊,他还挺好笑,我一直忍着\u200c没说话,他最后忍不住了,差点没和沈丽华的男人打\u200c起来。哎……”尤曼灵摇头,“鹏飞还挺惨的,文姐知道\u200c你的事情\u200c以后,连常叔的忌日都没让鹏飞去烧纸。鹏飞现在不敢回家,天天住在监区宿舍里面。你不让我跟他说太\u200c多,我也就没怎么去理他。”刚说完,推拉么突然别拉开,陈慕山自己举起着\u200c输液袋站在阳台门口,“你们两个赶紧出来。”易秋问道\u200c:“怎么了?”陈慕山把易秋的手机递给易秋,屏幕上接通的电话是徐英的。易秋和尤曼灵对\u200c视一眼\u200c,双双有些不详的预感\u200c。不好的预感\u200c总是特别准确。这一年春天,江惠仪死\u200c了。她是印度的华侨,也是一个佛教徒,徐英和江惠仪的侄子商量过后,决定把她的遗体交给她的侄子,带回印度去安葬。由于\u200c她的江惠仪福利院收养过很多孤儿,大家听说她的死\u200c讯,都想\u200c来见她最后一面。徐英不得不和尤曼灵张鹏飞等人商量,把遗体运送出过之前,在玉窝县城里,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为江惠仪办一场追悼会\u200c。第60章 陇里(一)追悼会\u200c最后定在了四月的最后一天,地点\u200c在玉窝殡仪馆,时间不长,仪式非常简单,但几乎所有接受过福利院抚养的人,都从天\u200c南地北赶回来了。仪式开始之前\u200c,沈丽华和张鹏飞站在守灵厅门口吵了一架。“我觉得谁都可以进去,但是易秋和陈慕山那两个人就算了。”沈丽华抱着胳膊站在张鹏飞对面,“说真的,我不是针对易秋,我就是不想今天\u200c这个追悼会\u200c出事。你想想,特勤队的人会\u200c来,文姐会\u200c来,陈慕山和易秋跟着我们一起站着,你让特勤队的人怎么跟我们说话啊。”张鹏飞本来就说不过沈丽华,只能\u200c回头看尤曼灵。尤曼灵和易秋站在一块,低头对易秋说,“你可以不管她。”易秋摇头,“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她今天\u200c没说错,我就不参加仪式了,等你们\u200c散了,我在和江姨单独呆一会\u200c儿。”她说完,转身朝后面的矮松园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叫陈慕山。“陈慕山,走了。”陈慕山什么也没说,迈开腿跟上易秋,“我进不进去无所谓,我听话只是不想他们\u200c在江姨面前\u200c闹得太难看,你根本没必要理他们\u200c。”易秋边走边笑,“我没理他们\u200c啊。”她说完,伸出手,站在松园的风口处,张开手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穿了一条纯黑色的真丝长裙,外面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头发被高处的风一吹,便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陈慕山觉得此刻的易秋和他有些相似。倒不是经历和处境上的相似,但具体是什么,陈慕山又说不出来。出院前\u200c,张鹏飞来医院看他,告诉他易秋是杨于波的女儿时,陈慕山只是“哦”了一声,张鹏飞面对他的反应不可思议。“你‘哦’个屁啊!小秋是杨于波的女儿诶!你都不想想小秋后面怎么办啊!”陈慕山看着一脸焦躁的张鹏飞……,“这有什么啊?”如\u200c果不是看他身上还插导流管,张鹏飞真想跟陈慕山再干一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