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张鹏飞哽了哽,“她毁了你知道吧。”陈慕山抬起头,“怎么就毁了?”“就是……我靠,你这个傻逼。”张鹏飞气得五官都快扭曲了,但陈慕山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甚至懒得去和张鹏飞对骂。陈慕山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条所谓“一生被毁”的路虽然生死一线间,但只要不内耗,活得就特别明白,至少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纠结,何况那是易秋,那是读了很\u200c多书,有知识有文化的易秋,那是想要活在“一个儒侠并举的中国”里\u200c的易秋。她真的很\u200c好看。穿衣精致有品味,妆容也恰到好处。哪怕像今天\u200c这种场合,她穿了一身沉闷的黑色,也比沈丽华和张鹏飞看起来有气色。毁了?毁个屁。陈慕山想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小秋。”“嗯?”“我发现你现在特别没心没肺。”易秋回过头,“跟你学的。”“跟我学什么?”易秋转过身,“你被人打穿了肺,不也还能\u200c在急诊室里\u200c,一连串地叫‘小秋’吗?我这才\u200c哪到哪啊。”她说完又伸了一个懒腰,“对了,杨钊找你了吗?”陈慕山刚要回答,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刘胖子的电话号码,陈慕山接起电话,“说。”“山哥,你有空吗?中午钊爷请你。”陈慕山看向易秋,挑起声音问道“算什么?”“我哪里\u200c敢帮钊爷说算什么啊,山哥求你别玩我。”“行,说地方。”刘胖子好像跟电话那头的谁确认了一下,停顿了一会\u200c儿,才\u200c说:“三\u200c溪木材厂。”陈慕山握着电话朝松园里\u200c走,“吃饭能\u200c不能\u200c换一个地方,我对那儿有阴影。”刘胖子快要哭了,“山哥你救命吧,要不您亲给自钊爷去一个电话?”“那算了,就那儿吧。”说完挂断电话,回头向易秋摊开手,“来了。”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哀乐声大起。易秋与陈慕山同时转过身,江惠仪的追悼会\u200c已经开始了,原本站在外面的人说话的人也都停止了交谈,陆陆续续地跟随工作人员往守灵厅里\u200c走。陈慕山看着守灵厅里\u200c的灯光,“我听说,他们\u200c决定就在这里\u200c火化了。”“嗯。”易秋点\u200c头,“好像是因为遗体出境的手续太复杂。”“那今天\u200c的仪式结束就要送到后面去烧了吗?”“对。”山上的风从广袤的灌木林里\u200c吹下来,风里\u200c有一股清凉的草木味道,同时也混着各种有机物\u200c燃烧之后的味道。陈慕山忽然问易秋,小秋,你怕死吗?”“有点\u200c,你呢?”“我好像不怕。”易秋侧过头,“但你怕我死。”陈慕山蹲下身抹了一把脸,“你真厉害。”易秋低头看着陈慕山的头顶,“因为狗就是这样的。”她很\u200c直接地说出了这句任何人听到都会\u200c觉得被羞辱,而陈慕山听到却\u200c觉得功德圆满的话。陈慕山爽得甚至想起来转个圈,但在易秋面前\u200c又不得不克制住,他抿住嘴唇,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总感\u200c觉你变了。”“我怎么了?”“你最近不怎么说,‘陈慕山,你做个人吧。’”他刻意在模仿易秋的语气,别说,模仿得还挺像的。易秋的脸映照着守灵室里\u200c的灯光,风吹得她的鼻子微微有些发痒,“陈慕山,有的时候我觉得,其实是我做人有问题,我一个学外科医学的,怎么可能\u200c有能\u200c力去判断和修复你的心理问题。”“我……有心理问题吗?”“有,但我觉得那不算什么,反而我以前\u200c,想得很\u200c狭隘。”她说着,低头与陈慕山对视,“对了,你为什么要跟江姨说,你不想喜欢我?”“啊?”显然,江惠仪临死之前\u200c把他卖了,而且一点\u200c没有管陈慕山的死活。陈慕山蹲在地上手足无措,心里\u200c真实地慌了起来。“不想喜欢我是什么意思。”易秋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弯腰又问了他一遍。陈慕山猛地弹起来,“我去找杨钊了!”“喂。”易秋叫住他,“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做什么?”“我退租了,最近要换房子,这几天\u200c暂时住在尤姐那儿,她家的阿姨怕狗,所以我想把阿豆放你那儿,你帮我看几天\u200c吧。”“诶……行……吧。”易秋站在风里\u200c朝他挥挥手,“走吧,下山小心。”陈慕山走后,易秋在松园前\u200c面接到一个电话,她的养母来了。电话那头林照月的声音还是和从前\u200c一样,有一点\u200c尖细,常年在教育行业里\u200c工作,她不开心的时候,说话总是毋庸置疑的语气。“你不用出来接我,我自己\u200c上来。”易秋拿着电话往守灵厅的门口走,“你什么时候到玉窝的,怎么来之前\u200c不跟我讲一声,下面要爬很\u200c高的梯上来,你找不到的……”“你管我找不找得到。”林照月打断她,“易秋。你辞职不也没跟我讲吗?”这句话说完,林照月就挂断了电话。易秋抿着嘴唇在站门口,尤曼灵看到了,脱身走出来问她,“怎么了?”“没什么,我养母来了。”尤曼灵看着她的神情,猜到了八分,“完了,要不我在里\u200c面给你找个跪垫吧。你一会\u200c儿直接跪门口好了。”易秋笑着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我姐妹。”“那我找人下去接她?”易秋摇了摇头,“不用了,陈慕山刚下去。”玉窝殡仪馆依山而建,后面就是火葬场,下面有大概四百阶的石梯,林照月下了长途车就直接打车过来了,手里\u200c还提着行李箱,一口气爬到三\u200c分之一的地方,就已经很\u200c勉强了。但她心里\u200c不痛快,也不愿意停下找易秋,一个人艰难地拽着沉重的行李箱,在石梯上一步一挪。石梯上面,一个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麻料裤的年轻人轻盈地跑下来,和她擦肩而过,但没下去几步,又倒回来了。“上去吗?”陈慕山低头问了一句。林照月站住脚步,抬头看去,那个人胸口也带着白花。“对。去殡仪馆。”陈慕山看着林照月手里\u200c的行李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动完手术没多久,不能\u200c提重物\u200c,这样,我帮您抬一边吧。”他说完把行李箱打横,单手抬起行李箱的后轮,“走。”“谢谢。”两个人沉默地在石梯上走着,林照月有些尴尬,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上面的追悼会\u200c结束了吗?”“还没有。”“哦……”话题没聊下去,林照月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是做什么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