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却是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沈鸢前日调集家将,搬到枕戈院去住,那么大的动静,侯夫人却连半句都没过问。如今听得这消息,只眉梢轻轻动了动,便温声笑说:“枕戈院可是更暖和一些?”沈鸢垂眸道:“的确要暖些。”侯夫人轻声道:“既如此,那折春便住下吧,也省得冬日里头再犯毛病。”“一应用具,姨母都帮你送到院里,纵然你姨父不在,这府中断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沈鸢便明白侯夫人的心思。垂眸一拱手道:“姨母得空时,不妨来瞧一瞧折春。”侯夫人笑着说了一声好。沈鸢低头时,瞧见侯夫人拿着绢帕的小指微微颤抖。这些天过来,怎能不忧心、怎能不欣喜。沈鸢既是如释重负,却又生出一股浅浅、毫无道理的涩意。他垂眸掩去了目光中的神色,正欲温声说笑。却听得侯夫人几分忧心问:“折春,昨日是不是熬得久了,怎么眼睛肿得这么厉害。”沈鸢怔了一怔,没料到这时侯夫人竟还能顾及他的眼睛。侯夫人急忙唤人取了热巾帕给他敷眼来。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读书读得晚了些。”将那热巾在眼上盖着,疲累和酸涩终于消去了些。却听见侯夫人声音中如从前一般温和稳重,道:“折春,你别忧心,姨母还在,事情就轮不到你一个孩子顶着。”沈鸢心里羞愧,又忍不住生出一丝细细的甜来。++++沈鸢在侯夫人那儿又坐了小半个时辰,让侯夫人灌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滋补得饭都吃不下了,才姗姗回到院里。正见卫瓒在床上刚刚醒来没多久,似乎是午时撑着眼皮,起来净面修容,洗漱过后,总算有了几分精神。知雪那头的药也刚刚煎好,一个院里这好些病人,将这小丫头忙得团团转。沈鸢便端到屋里来,问他:“醒了?”卫瓒道:“醒了。”却是半点伤员的自觉都没有,还要撑着起身。他这一动,便扯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痛,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沈鸢瞧了他一眼,说不出含着几分恼意,挽着袖端了药过来,说:“喝了。”他说:“抬不起手来。”他接连几日都没放下过刀枪,手臂皮肉伤得不重,却伤着筋骨了,着实是一动就疼。沈鸢凶巴巴看了他一眼,连个汤匙也没拿起来,只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他下巴,俨然就是要愣往里头灌的架势。他哭笑不得:“沈折春,有你这么喂药的么?”沈鸢冷冷淡淡说:“一口气喝了才不苦。”话罢,咕嘟咕嘟灌了他一肚子苦药。不等他回过味儿来,那黑乎乎一碗药已经下了肚了。确实,喝得快了,就没那么苦了,只是满口怪异的涩味儿尚在。沈鸢连块儿蜜饯也没给他,他一抬头,倒是见着沈鸢自己抱着糖果蜜饯匣子,腮帮子一动一动,怎么瞧都吃得气鼓鼓的。他便晓得沈鸢仍是在心里恼他。或许还要更复杂一些。沈鸢不是恨他的冒失,是恨这段强索来的情。他险些将这小病秧子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叫这多年来寒窗的辛劳都付诸东流,叫沈鸢珍视的一切都毁了。可沈鸢坐在这儿。只这一点,就叫卫瓒心软了一半,只笑着逗引他说话:“沈折春,你怎么还欺负伤患啊。”沈鸢却用他的话来堵他:“小侯爷不早说了么,我是毒夫。”擅长读书的人,记仇好像也是一等一的。隔了片刻,沈鸢瞧了他一眼,忽得说:“想吃?”他难得乖巧说:“想。”沈鸢眸子却闪过一丝恶意。慢条斯理从匣子里捏出一块酥糖来,当着他的面,轻轻握碎了。那白皙素净的一只手在他面前慢慢摊开,手心却满是碎了的糖渣。沈鸢说:“我洗了手了。”在卫瓒一低头就能以唇触碰的位置,沈鸢只是眉眼几分冷意瞧着他,仿佛逗引松风院的大毛二毛似的:“手臂不能动,头能低么?”卫瓒喉结动了动,他总觉着,这小病秧子也许并不那么清楚,这些举动里头撩拨暧昧的含义。只是凭着本能发泄,甚至带着几分想要羞辱他的意味,却勾得他心里头痒痒。他定定瞧了沈鸢半晌。沈鸢抿了抿唇,轻嗤了一声,说:“罢了。”却不想在他收手的前一刻,卫瓒竟真低下头。柔软的嘴唇碰在手心,又是与大型犬截然不同的酥麻。微热湿润的舌,柔软地舔吻过掌心的纹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