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君无戏言,皇上说要抄完宫规,臣妾也的确没抄完呀,这回臣妾没把皇上的话当耳旁风,牢牢记在心中,所以……就不伺候皇上了。”她眨了眨眼,眼中闪掠过狡黠,飞快旋身从他压迫下溜到一边,从衣架上抖开外衫利落披上。她也可以不计较,计较时就锱铢必较,哪句话当初叫她难过,她现下就还给他。若放在从前,他稍稍温柔一点,她都招架不住,何况今日这般?但皇祖母的话叫她明白,若未得到切实的好处,可绝不能相信男人的眼神。扶熙伫在原地,侧过身看着距离自己五六步远的絮絮,眼中闪过什么,道:“还差三篇,朕替你抄好了。”絮絮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瞬,就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叠好的纸,打开一瞧,密密麻麻都是字。絮絮心头忽地涌出难以分辨的滋味来,偏还在愣怔时见他不紧不慢向她走来,唇边笑意可称得上温和二字,再度叫她一个恍神。心头跳起那个久违的名字,阿铉。这时候,她才感到两人除了容貌上的一些相似。他这张脸,就是该笑的嘛——她被他的笑所迷惑,她想他若再继续说什么做什么,她可能就维持不住现下的冷静了。“梓童。”他又低唤,她心头小鹿活了过来,在腔中乱撞一气,她掩着衣襟的手终于还是放下来了,被他稍显冰凉的双手握住。她垂下了眼眸,思绪却五光十色地飞散,一会儿想到底是他终于意识到她的好来,还是因为短暂冷遇而不习惯?是前世的缘,还是今生的念?絮絮杂七杂八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子落进一处怀抱,银绸面光滑冰冷,不甚温暖,但背后胸膛坚实。扶熙低头就要吻上她的唇瓣,她幸得最后一丝清醒意识,手指抵住他的薄唇,嗓音宛若游丝,秋水眸又妩又勾:“丽御女和盈婕妤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他顿了顿。见他犹豫,絮絮心中不免忐忑,难道他要为那两人一直与她生分?不管,若他不依,她就继续不理他。扶熙没有直接同意,挑了挑眉:“为何非要如此?”狭长眼睛乌沉沉一片,但现下倒似沾染了几分旖旎,变得更暗了。絮絮晃了晃手指:“其一,杀鸡儆猴,免得以后还有人敢再犯。其二,树立威信,否则臣妾怎么服众?其三,……”她本不想说这第三点,咽了下去,“咳咳,没有其三了。”扶熙轻笑了声,“其三是什么?朕想听。”絮絮犹豫时,不自然地咬了下唇,但转眼又想明白了,缓缓抿出笑意,嘴角益发向上勾起:“其三,我吃醋,皇上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够用吗?”扶熙终于点了点头,她才松开抵住他唇的手指,对他微微一笑,下一刻便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瓣。温凉的触感。杜衡香冽,萦缠不息。金猊兽吐出袅袅紫烟,凤凰银纱帐里片刻温存。——十五春夜,寒气袭人,小顺子冷得瑟瑟发抖,加之里头声音羞人,唯有以双手抱头的姿势达到非礼勿听兼抱团取暖两大功用。寒声姑娘不知打哪儿来,给他递来一副毯子,笑盈盈地说:“顺公公冷了吧,用这毯子裹裹。”小顺子心头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由眼泪汪汪,正要大加感谢,寒声姑娘忽然压低了声儿:“顺公公御前行走,知道得多,敢问一句,皇上近日可有烦心处,我也好同娘娘会个意,……”小顺子未加设防,一股脑儿说出来:“姑娘不晓得,前些时日里江南发来折子,春旱求朝廷拨款赈灾,皇上瞧中几个年轻官员,想破格提拔他们前去,哪知张宋楚三位大人都不同意,说皇上这样会坏了祖宗规矩,举荐的人皇上又很不满……”那三位大人都是先帝朝留下的辅政大臣,毕竟先帝去时,太子年纪尚轻,这些辅臣各自把握了部分朝政,朝廷里除了容家以外,便属他们德高望重大权在握。寒声会了意,连连点头,又问他道:“顺公公,这事儿,仅是我问的,不干娘娘的事。顺公公可否告知,皇上近日的行踪?”小顺子神情一肃,声音正经许多:“寒声姑娘,这,这实在不能说,私自泄露皇上的行踪,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但寒声却瞧出他闪躲的眼光,心知这不能说的秘密里,势必有什么,决不能让娘娘晓得的。会是什么?寒声心头惴惴,联想到了寒香园里那个女子,索性问道:“皇上见过丽御女?”“就一回,在寒香园,——”他应得爽直,不曾遮掩,寒声点了点头,笑道:“谢过顺公公了,娘娘也记着顺公公的好心呢。”小顺子挠了挠头,想,皇上那日带丽御女去寒香园,众所周知寒香园人人都爱去,是以,几乎阖宫都晓得了此事,娘娘还不晓得么?或许大家知道,但都在皇后娘娘跟前心照不宣未曾提起。只不过他也琢磨不透君心,毕竟,皇上的心思连他师父都未必揣摩得透,何况他这个菜鸟。二月既望,皇上走时天色刚曙,寒声犹豫了一下,才进去伺候。薄纱帐子里头躺着的美人,容貌格外艳丽,或许因着昨夜温存,又添了些媚色,这时正在捂着被子傻笑,寒声看得心头火烧,别开眼睛,支支吾吾:“娘娘,您收敛点。”絮絮白她一眼,只是浑身酸痛,没起得来敲她的额头。“问到了么,是什么烦心事儿?”寒声一五一十交代了朝廷里的事情,絮絮支起胳膊,侧身瞧着她,说:“这好办,跟二哥哥说一声,请几位姻亲帮忙,有他们抗衡,那几位大人便没话说了。”她给哥哥去的信发出时,中德殿发出的谕旨也到了漪兰殿中。阖宫都很惊讶,惊讶于这得宠不过一月的丽御女就这样永远没有翻身机会了,还把好端端的盈妃也拖下水——可见皇后娘娘果然不是她们轻易能挑衅的。——二月十七,絮絮本邀了梁王妃一同出去走走,奈何昨夜敬陵帝也驾临,还很凶猛,早上没能起来,只好命寒声请慕容音午后到栖梧宫里坐坐。两人在南窗软榻上对坐,喝了会茶,慕容音说:“左右没什么事,不如妾与娘娘对弈一局?”絮絮什么都玩得来,就是琴棋书画上玩不来,眉心皱了皱,唇角笑意却很深浓:“本宫实在不擅长对弈。”慕容音笑起来:“妾本不会下棋,只是这些日子去探望太皇太后时,才由太皇太后指点学了些皮毛。太皇太后原话说:‘你堪与皇后一争高下’,本以为是妾的本事精进可与老手对持;今儿听娘娘这么说,才知道太皇太后是在打趣妾身呢。”絮絮听后笑出声来:“皇祖母是说,我俩半斤对八两。”“正是。”话落以后,慕容音眉却轻蹙,容色微微含悲:“不过,妾身替太皇太后瞧了病症,却始终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辜负娘娘信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