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闻言,笑意也减下来,咬了咬唇,说:“这不能怪你。皇祖母着场风寒,怎么就这么久。任是良医好药,都……”她也叫哥哥陆陆续续找了民间大夫来看病,结果如出一辙,她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音道:“太皇太后这等病症或许另有情形,而将它当做风寒来治,并不对症。只是我学艺不精,……不能看出。”絮絮拉起她的手宽慰她说:“王妃何必妄自菲薄,能做到王妃一样精通医术的女子少之又少,这很难得了。王妃所说很在理,只是不知……谁可以看出这病症的究竟……”慕容音垂下眼眸。南窗外是一株秀硕横斜的玉兰,枝条影子被暖薄日光印在窗纸上,絮絮道:“王妃上回说,你有个师父……他呢,可以请他进宫替皇祖母瞧瞧么?王妃医术已精湛若此,令师一定更见识广博?”慕容音错愕了一瞬:“我,我师父?他,……”她眉头皱起来,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终于吞吞吐吐说:“我师父他云游四海,一时,一时找不到他。”絮絮闻言笑了笑,心中想到自己还有“那边的人”可堪一用,若世间真有此人,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并未把慕容音的难处想得太难:“敢问令师名姓?籍贯,居所之类?本宫自有找他的法子。”慕容音神色为难,终于说道:“我师父道号玄渊。的确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絮絮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道号:玄渊,……。“葛洪的《抱朴子》有著,‘窈若玄渊之万仞,则近不能以少多量焉。’令师道号如此,定是道德深远、大有作为之人。”慕容音但笑不语,以至于絮絮脑海里已自动勾画出一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白衣老神仙模样。哦,以及胡子必须特别长。第23章 絮絮将自己揣测的外貌告诉了慕容音, 看慕容音但笑不语的反应,絮絮愣道:“本宫猜得不对?王妃怎么笑得这样,……”诡异?慕容音拾起茶盏, 抿了小口, 垂垂眼睫,眼底笑意盈满:“师父……倒还没到蓄须的年纪。”絮絮“啊”了一声, “五十?”太医院的太医里不蓄须的顶天也就五十了。慕容音摇摇头,她复又猜:“四十?”四十的太医, 医术可就要落下乘些了。慕容音又摇了摇头,她眉心微皱:“三十?”再年轻下去,她觉得不太可能有精湛医术——哪知慕容音依旧摇头,笑道:“师父年轻, 大约同娘娘年纪相差不大。不过……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絮絮错愕,二十上下,那,那也未免太年轻了,慕容音不会是诓她的吧?送走慕容音,絮絮独自坐在窗下, 取下右耳边的珊瑚坠子拿在手里摩挲, 煦日和暖,光芒轻薄地照进来,她的目光轻轻落在瓶中死去的梅花枝上。坐了会儿, 她利落起身,一边取了衣架上的黑鹤氅披上, 一边吩咐:“明早, 让徐首领来见我罢。”说着向寒声摊开掌心,寒声小心收好珊瑚耳坠, 领命离去。那是她保命的底牌,仅有从小跟随她的寒声和温弦知晓。坊间市面上出售的话本子里,往往叙有位高权重者把控的庞大神秘组织,或能打听到世上各个角落的情报,或能杀死世上任何一个人,或能寻到世上最奇特诡谲的秘宝。这样的情节并非虚构,若硬要究其所据,絮絮可为一证。她在母亲去世前夕才懵懵懂懂被母亲告知,她端庄优雅的母亲从前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的小姐,而是出身江湖神秘组织。与江湖扯上关系,便少不得有各种关乎刀光剑影的往事,但母亲已绝口不提。而母亲与父亲结识以后便退出了江湖,没曾想到底还是搅进朝堂这滩浑水当中。最终母亲在她七岁时死去,成了她心头一桩不愿回忆的过往。至今江湖上仍留有关于她母亲的种种缥缈美丽的传言。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大哥和二哥与她一母同胞,三哥是侧室所生,还有不少庶出的弟弟妹妹。兄弟姊妹虽然多,但母亲自她小时候就最疼爱她,替她筹谋了这张保命符——璇玑阁。璇玑阁人数未知,入阁之人必经千挑万选,筛选考核,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忠心。这支队伍隐秘而庞大,里头人的身份上至权贵,下至黎民,各行各业,无不渗透。若无灾劫,他们可为后盾;若逢遽变,他们可为刀锋。他们有且仅有一位主人。号令璇玑的信物,就是絮絮耳边所坠的看起来无甚出奇的珊瑚耳坠。——过了十五以后,圆月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下去,今夜显见又缺了一块。后宫中,自丽御女之事后,看似平静下来,但其背后又怎样的波诡云谲没人知道。就好比絮絮虽然强势地叫敬陵帝把她们废进冷宫,但现下宫里又纷纷兴起一些皇后善妒的传言。寒声今儿递完消息回宫时,在路上就听到那些子人嚼舌根,气得她当场发落了几个好事的小太监。给絮絮说完这些以后,她又添补了句自己的评论:“也不都照照镜子,娘娘嫉妒她们什么,嫉妒她们整日无所事事给人造谣么。”絮絮正对照着棋谱摆棋,她知道徐首领是很喜欢下棋的,明日他来,她可同他下一局,让这位替她终日操劳的首领开心一下。她落完一枚黑子,想不通为何落在这里,一面敷衍答应道:“随她们去吧,若是造谣造得凶了,就抓几个传得最狠的罚一罚,拿来做个警示。”寒声聒噪完,室内短暂静了一会儿,只有棋子的磕碰声,半晌,絮絮忽然意识到什么:“几时了?”寒声道:“戌时了,……”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欲言又止,“娘娘别等皇上了,皇上或许不来了。”絮絮被戳中心事,脸上浮出微红,嘴硬道:“谁说,谁说我在等——”寒声咬唇犹豫着,最终小声说:“娘娘,奴婢方才碰见小顺子,小顺子说皇上有公文处理。”絮絮心中失落了一刹,欢愉来得那么漫长,消失得却极为迅速,只不过短短两天——两个夜晚而已。她赌气地丢开手里黑子,软着身子向背后金丝枕上靠去,叹息一声:“那么,托哥哥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寒声道:“二公子已答应了,想必明后几日就成。”絮絮有些疲累地闭上眼:“到底还要给那几位大人脸面,不可逼得太绝,过几日本宫也同皇上说一下,让皇上答应在他们举荐的人里也选用一二。”烛光在不远处乱晃跃动。她心头沉甸甸地压着诸多琐事,尽管知晓何谓在其位谋其职,却不免觉得,这样每日殚精竭虑的日子,着实太累。她转又忆起个她快忘记的名字,赵桃书。还是当贵妃清闲,——她支起身子,随口一问:“贵妃近来有什么动作么?”印象之中,赵桃书弱柳扶风,简直一吹便折,那样的女子得用金屋盛着,只怕风沙稍微大些,就能摧残了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