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天风大起,雾山上大雾弥天,小将军驭马疾驰而出,乘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羽箭嗖地离弦,中了南越世子的坐骑。那匹马轰然跌倒,他本想持弩反击,刹那间又发一箭,正中南越世子的右臂,反击已是不能。人仰马翻之际,第三箭接踵而至,恰恰钉进了他胸口,登时流血如注。南越人大惊失色,乱成一团,小将军命人乘胜追击,自己带了人,生擒住这南越世子。这三箭定雾山的传奇,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小将军靠近他时一不留神,被南越世子的弩射中胳膊。好在伤势不算严重。李小将军一跃成为风靡上京城的风流人物,并荣登了本年度上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排行榜第一名,势头超越了去年的扶昀和前年的容深。原先许多贵女是瞧不上李侍郎家这位纨绔小儿子的,但现在,自从捷报传到上京,提亲的已经踏破了门槛,令李侍郎本人也很烦恼。——中德殿,顺大总管正眼观鼻鼻观心地伺候在敬陵帝的身侧,悄然抬了眼睛,看了看正前方唾沫横飞的那位老大人,再看了看对慷慨陈词毫无兴趣的陛下,心里暗暗掐着手指算道,这位大人还有半刻时间,就要强行滚出去了,半刻以后,申时是陛下去祭奠神灵的时间。老大人原是兴高采烈进宫来报信,将大衡兵马大破南方叛军的传奇添油加醋,说得比说书老先生还要好上几分,但隐隐看到顺大总管悄悄冲他比了个手势,暗示他告退,心里正纳闷,陛下不想听这捷报?想来想去认为是他看花了眼,于是更长篇大论盛赞我主圣明云云,终于听得帝座之上的帝王很不耐烦,皱起眉头,淡淡说道:“赢就赢了,何来废话。……夜明珠还没有拿到?”老大人语塞,求助似的看向顺总管,奈何顺总管已恢复成了低眉敛目的模样。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回禀陛下,夜明珠快要拿到了……”他已传信给了李小将军,这珠子当真能复活死去之人?他心中自然一点也不信,但奈何皇帝很相信……也不知李小将军几时将这珠子带回来。半晌,敬陵帝淡淡开口:“南疆叛乱,虽已大胜,但当地民心未稳,命大军班师,李将军暂留当地抚恤。”帝王冷冽目光瞥过他,幽若冷泉,起身离开了中德殿。到了祭灵宫中,恰是申时,老方士们已经候在祭灵宫里。那位给他出主意的老道,须发尽白,长须在风中飘着,一身漆□□袍,神情十分严肃。小顺子见陛下他十分有礼地请老方士坐下,暗忖着,陛下对他的态度比对刚刚那位老大人的态度好得多。老道恭敬道:“陛下,贫道夜观天象,是为大吉。贫道恭贺陛下,大胜之喜。”他轻嘲般摇头:“非我之喜,不必恭贺。”老道却说:“非也,正是陛下之喜。夜明珠已是囊中之物,陛下何不亲迎夜明珠……?”扶熙慢慢抬起眼睛,“何意?”老道回答:“陛下若不亲迎,明珠蒙尘,不见天日,陛下的心愿,便要落空了。”——南越王都。衡军精锐都进了王都,而玄渊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每日在容深的殿宇里望穿秋水。容深笑道:“她受了伤,行进缓慢些,你若实在着急,不妨去找她。我将金蛇给你带路,它知道她在哪里。”玄渊摇头:“我等她。”容深目光从书册上移开,“哦?为何?”他静了半晌,想起前些日子,随同李小将军进王都时,她格外歆羡那些沿路百姓对他的崇拜,十分稀罕跨马游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采,这回是她大败敌军,以她要强的个性,只怕更愿他看到她春风得意的模样……想着想着,出了会神,嘴角又勾了一勾。容深合上书卷,目光掠过他的脸上,倏地顿了一顿,为何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方并未将底细告知,只言说是云游四海的道士。他不说,自然什么也打探不出。又过了两日,王都中人声鼎沸,这回不是埋伏的叛军,而是货真价实的南越百姓了,穿着南越国的服饰,絮絮跨在高头骏马上,四下一瞧,花团锦簇,夹道欢迎,她昂着头,心中无比满足。目光逐渐放远,她远远看到一座小楼的三楼上,有两个男人,一坐一站。尽管看不清人的面目,不知怎么,直觉告诉她,那站着的玄衣的男子就是玄渊——甚至可以想象,他嘴角含笑,将她一路的风光尽收眼底的神情。玄渊蓦地同她四目相对,她穿着漆黑劲装,银白甲胄,面上半缚着银面具。殷红的披风飘扬起来,她的目光含着那样的欢喜和期待。这么一眼,恍然如同千年万年。看到她一路为了维持威严形象,紧绷着脸,他笑起来——旋即就瞧见,她也忍不住大大地弯起了嘴角。有人从临街的二楼往下泼花瓣的,一时花瓣纷纷扬扬,落满了她的周身。消息说她是胳膊受了伤,他仔细看过去,见她拉着缰绳的是左手,想来伤还没有好全。玄渊的目光却定在了一个紫衣少年身上,他骑马正在絮絮的左边,大约注意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与他对看了一眼。容深忽然笑道:“她走远了,你还瞧什么?”玄渊回了神,敛下目光,“她身边那个少年……”容深道:“若我没有猜错,他就是南越国的大祭司银竹。”玄渊的目光凛了凛:“他的眼神,很是挑衅。”容深怪道:“挑衅?”不及再问,玄渊已经转身,说:“我们去找絮絮吧。”王宫宫门前,絮絮翻身下马,因着牵扯到了伤处,正暗自拧眉头,身子便被人轻轻一扶,稳住脚步。鼻尖闻到了熟悉的冷梅花香,惊喜回头,恰好对上一双漆黑含笑的眼睛。她正想抱抱他——忽然想起自己此时女扮男装,委实不好,僵硬在半空中,改为挠了挠头,高兴地告诉他说:“我赢了!”她扬着下巴,满脸得意,看得玄渊也跟着笑起来,说:“我都知道。”她哼了一声:“你才不知道呢,你不知道蚊子好多,咬死我啦——你也没看见我搭弓射箭,”她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一摇,“三箭,就擒住了南越世子!”她很是可惜,一面走,一面叹:“可惜你都不在,你都没见过我射箭……。”他轻声说:“见过的。”她回头,讶异着,“你怎么会见过……?”听他低笑着说道:“我见过,所以知道,很厉害。”他顿了顿,“在北陵行宫。单身射虎,英姿非凡。”絮絮怔了一怔。进到王宫,久病的南越王实在起不来床接见,便只南越王后迎接众人,在宫中大设饮宴。玄渊位在她身侧,道:“等饮宴结束,带你见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