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是该高兴,至少这对李柳柳来说是一件好事。李柳柳不来后,李石也不来了,谢亦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和他的猫。陆敛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然是高兴的,那野丫头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一个月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但是陆敛没想到的是,在李柳柳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她竟然独自跑到了谢亦家中。这天晚上,已经很迟了,谢亦和陆敛也都已经睡下。但陆敛的猫耳突然动了动,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刻抬头往外面看去,很快,门被急促地敲响了。虽然敲门的动作很快,但声音并不大,像是有意控制似的。谢亦的睡眠很浅,虽然没听到脚步声,但门被敲响的第一声他就醒了。他匆忙下床,批上外衣,到门口去开门。原本他还疑惑:这么晚了谁会找他?他猜想了很多人,但是开门后门外出现的人却依旧让他心中一惊——竟然是明天就要出嫁的李柳柳!“柳柳?”谢亦惊讶道,“你怎么来了?”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农村人一般一更天后就歇息了,李柳柳却这么晚来找他。“是出什么事了吗?”谢亦连忙问。李柳柳却摇头,急切说:“谢大哥,我们一起走吧!”闻言,陆敛几乎是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告。谢亦愣了一下才明白李柳柳的意思。她竟然是来找他私奔的——就在她要出嫁的前一天。“不行,你是不是疯了?”他低声说。“为什么不行?”李柳柳问他,“这一个月来我都被我爹娘关着,明天我就要嫁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跑出来。谢大哥,求求你了,你带我走吧!如果不是嫁给你,我不愿意嫁给任何人!”谢亦怔住了。原来李柳柳突然不来找他,又突然要出嫁,只是因为她被爹娘关住了。而她现在却跑过来,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一生,询问谢亦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但他却不能答应她。陆敛抬头看着谢亦,他看见谢亦眼眶红了,嘴唇张合着想吐出什么字,最后却好像都哽在了喉咙里。最后他听见谢亦说:“对不起柳柳……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或许明年,或许今年冬天,或许明天……我就再也醒不来了,你懂吗?”谢亦的声音很沙哑,哪怕到了这个地步,陆敛依然能听出他对李柳柳的心疼。但是陆敛此时已经顾不上谢亦对李柳柳的好了,他满脑子都是谢亦那句“我活不了多久了”。……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他一直以为谢亦只是受伤了,从来没想过他受的伤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叫活不了多久了,什么又叫再也醒不来了?他抬头,死死地盯着谢亦,他希望这只是谢亦为了拒绝李柳柳而说的谎言。但是他失望了,他太了解谢亦了,谢亦脸上没有半点伪作的神色,只有对李柳柳的愧怍和心疼。李柳柳听到谢亦这番话,也完全呆住了。她呆愣了几秒,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但她最终却用袖口抹去泪水,坚定地说:“没关系,我不在乎。”“如果不能和自己心悦的人成婚,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和自己心悦的人结婚,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她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谢亦,眼中满是执着和坚定。“柳柳……”谢亦没有想到李柳柳是这样的回答。“傻姑娘……”他轻声说,“这不是婚姻是否值得的问题。世人对女儿家本就苛责,他们将婚姻视为一个女人的价值和意义。你的勇气和透彻,只有智者才能看出,而世上熙熙往往多是愚者,你如果有一个早亡的丈夫,人生会平添多少坎坷?”“我不在乎……”李柳柳说。“我不心悦你,这你也不在乎吗?”谢亦问她,“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如果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答应你,那我才是小人。你希望我做这样的小人吗?明明不喜欢你,却还是为了贪图温暖和你在一起?”李柳柳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般不断落下,她哽咽道:“我从来没想强迫你,我只是……”她只是哪怕要背上私逃的罪名,也想来争取最后的机会。她没有把话说完,最后只是擦干眼泪,说:“我知道了,我回去了。”她后背挺直,脚步僵硬地离开了。谢亦看着她的背影,驻足了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他关上门,自己坐在床上,却没有躺下。就这么呆坐了一晚上。他才知道,原来这桩婚事并非李柳柳所愿,而他拒绝了李柳柳说的“一起走”,其实也等于将她送回了那场并非她所愿的婚姻。但是他别无他法,因为他不能带李柳柳走,那将比一场非自愿的婚姻更加可怕。他心中的愧怍在翻腾,却还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夹杂的。天亮之际,他看见天边初透的霞光,将自己身旁同样一夜未睡的猫抱在了怀里。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我从前只知追逐炽阳,最后才知不属于我的东西不可强求。我沦落苟且至此,却遇见了这样一颗赤诚之心,老天待我不薄了。”炽阳无情,萤火却暖。陆敛便是那炽阳,或许炽阳并非无情,但是也不是他这等俗人所能拥有的,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遭了报应。李柳柳却是那抹萤火。她不像陆敛,她没有绝世的天赋,没有煊赫的家世,没有通神的修为,没有惊鸿的容貌。但是陆敛的血是冷的,她的血却比任何人都炽热。他以为自己一个化神期修士成为了毫无力量的凡人是最大的残忍,现在才知道自己自大得可笑。凡人又如何,修士又如何,有几个修士,能在李柳柳的处境下拥有她的透彻和坚定?从前他的身边有很多人,他们有人为了他的天赋,有人为了他的修为,有人为了他的容貌……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相交,本就总要图一样。但在他此时一无所有的时候,却依然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只因为他是谢亦。“咪咪啊,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是怕死的。”但现在好像,又没那么怕了。他以为陆敛是个刺眼的休止符,将他过去的一生都打上了“笑话”的印章。但现在,他的人生……似乎也没那么失败。谢亦释然了,但陆敛却难受得心尖都在发堵。他知道谢亦的炽阳说的是谁。谢亦说,他陆敛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不可强求。本该如此,就像从前他一次次在心中嘲弄谢亦时心中所想的那样——一个粗蛮散修,怎么配做他的道侣?他希望谢亦有自知之明,可现在谢亦有了,为什么他却这么难受? ', ' ')